第29章 旧信浮沉

2025-08-23 1807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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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黏在云安侯府的青瓦上。

苏砚秋刚掀开绣着缠枝莲的帐子,就见韩嬷嬷捧着红漆食盒立在廊下,袖口沾着露水,指节把食盒铜扣攥得发白。

"小姐。"韩嬷嬷迈进门槛时,食盒底发出极轻的"咔嗒"声,"扬州来的信。"

苏砚秋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壁的潮意——这信该是走了水路,被江风浸了整夜。

掀开最下层的桂花糕,泛黄的信笺裹着半片枯荷落出来,封口处的蜡印裂成蛛网,显然被人重新黏过。

她展开信笺的手顿了顿。

裴昭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笔锋凌厉如刀,可此刻信纸上"陈氏"二字却歪歪扭扭,像被人蘸了水重描过。

更蹊跷的是,原本该写"你母亲最后去过云州城郊庄子"的地方,墨迹晕成一团,隐约能看出被刮去的"姨母"二字。

"嬷嬷,这信何时到的?"苏砚秋捏着信笺的指尖发紧。

韩嬷嬷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窗外未散的雾:"天没亮时,门房说有个戴斗笠的婆子塞在角门。

老奴拆看时,发现信瓤和封皮对不上——"她压低声音,"封皮写着'苏小姐亲启',可里面的内容...倒像是故意要让旁的人看见。"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尖嗓:"夫人传话,让苏小姐即刻去正厅!"

正厅的青砖地泛着凉意。

苏砚秋跨进门时,正撞进主母周氏的目光里。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首扎进她眉心——周氏手中正捏着张信笺,和她方才看的那封一模一样,连墨迹晕染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砚秋。"周氏将信拍在案上,"你母亲当年在云州,为何会与陈氏有往来?"

陈氏?

苏砚秋心头一跳。

她幼年被调包,亲姨母正是如今在府里吃斋念佛的陈侧妃。

可这信里的"陈氏"二字,却像根绳子,突然勒住了她与侯府的最后一点牵连。

"夫人指的可是二姨娘?"她垂眸,指甲掐进掌心,"母亲当年的事,女儿也是近日才知。"

"近日?"周氏冷笑一声,指尖叩着信笺,"裴三公子的信里说,你母亲走时抱着锦缎包裹。

可陈姨娘说,那包裹里是她当年送的见面礼——"她突然提高声音,"砚秋,你当真确定自己是我周氏的女儿?"

厅外穿堂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噼啪作响。

苏砚秋抬头时,正看见陈侧妃扶着丫鬟的手跨进门,月白衫子上绣着并蒂莲,腕间金镯子晃得人眼花。

"夫人可要仔细查查。"陈侧妃用帕子掩着唇笑,护甲尖儿点着苏砚秋的方向,"一个通房丫鬟养出来的,突然说自己是嫡女,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往侯府里塞钉子?"她转向周氏,"当年苏夫人难产,我在佛堂守了七日七夜,可从没听说她有什么锦缎包裹——"

"够了。"周氏揉着额角打断她,目光又落回苏砚秋身上,"即日起,内账暂由我亲自掌管。

砚秋,你且回房歇着。"

苏砚秋福身退下时,听见陈侧妃的笑声像银铃似的追过来:"到底是没根基的,夫人这是怕她捅出篓子呢。"

月上柳梢头时,苏砚秋坐在案前,将裴昭先前托人送来的账目残页摊了一地。

烛火在她眼底跳着,照见某页边角的批注:"闰月十五,万昌行送银两千两"——可裴昭信里明明写的是"闰月廿三"。

"春桃。"她唤来贴身丫鬟,"去查查这趟信使走的哪条路。

再让门房把近日进出角门的人都记下来。"

春桃刚出门,窗棂就被敲响。

韩嬷嬷裹着灰布斗篷闪进来,鬓角沾着夜露:"小姐,老奴打听到,那信是陈姨娘的贴身丫鬟昨儿个亲自送到夫人院里的。"她从袖中摸出张纸条,"夫人房里的小丫头说,陈姨娘递信时说'这信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截了,可就糟了'。"

苏砚秋捏着纸条的手突然收紧。

原来陈侧妃截了裴昭的信,篡改内容后再送到主母手里,既挑拨她与主母的关系,又借主母之手收回内账——好一招借刀杀人!

"嬷嬷,备笔墨。"她起身走到案前,墨迹在信笺上洇开,"给扬州的人带话,让裴公子即刻返京。"

山道夜雾弥漫,裴昭拉紧缰绳。

他本想抄近路赶在晨雾散前过长江,可马蹄声突然顿住——前方林子里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像有人正踩着落叶,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他摸向腰间短刀,月光穿过树缝落下来,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越来越近,终于,他听见了——是刀刃出鞘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