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威北关

2025-08-17 4698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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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阿三和阿五就陪着妇人去寒山寨了,众人也不再欢声笑语了,只顾着一路闷声赶路,越深入燕山,倒伏在路边的尸骸也是越来越多,有些尸骸因时间过久己经化成一堆枯骨。

胡狼儿回头一看,现在这支队伍只剩下自己、红姑姑、马五、阿大和阿西八五个人了。

在寒山寨的时候胡狼儿为了奖励阿八骑射进步最快,亲自将阿八改名为阿西八,得到主人亲自命名,阿西八感动的热泪盈眶,但胡狼儿一提起这个名字嘴角就莫名地出现了笑意。

“嘎嘎。”乌鸦对路过的马队视而不见,成群结队地撕咬着浮肿死尸上的烂肉。

“嘭”的一声,一个尸体巨人观炸了开来,受惊的乌鸦西散飞离,天空中下起了一阵腐烂的肉沫雨。

“小心沾着了。”红娘子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指挥着大家躲避着肉沫雨。

“怎么会这样子?”胡狼儿看着身上的碎肉,嘶声发问,之前饿殍遍野他只是当做一个成语看待,没想到身临其境后会是如此的凄惨。

“能逃到黄金川上的亡民,十不存一。”马五见惯了人间的惨剧,对此视作平常,“我之前和李驼子他们闲聊,他们说常山官府不允许百姓逃亡,经常派出捉奴儿出关顺着威北道追捕那些逃民,所以说不要进入威北道,往燕山里面逃活着的希望还大一点,最多是被野狼啃食而死。”

胡狼儿侧耳倾听,只觉得远远传来一阵哀嚎声。

“走,去看看。”胡狼儿闭眼不看身上的肉沫,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催马快速前行。

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骑着马,拿着鞭子死命地抽着地面抱头鼠窜的人群,嘴里发出狂笑。

“啪”的一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后背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印,男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大哥好武艺。”鲜血激起了恶人们内心的邪恶,骑着马的几个人大声叫好。

“哼,我这鞭子的梢头不知道被你们谁给偷拿了,这个猪仔的脊椎骨不错,正好适合当新梢头。”被称为大哥的那人满脸凶相,望着地上男子露出的脊背舔了舔嘴。

“何须大哥多操心,我这就去帮大哥取来。”另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跳下马来,拔出腰间的铁钩子走到倒地不起的男子身边,竟要活生生勾出男子的脊椎!

“住手!”胡狼儿拍马赶到,拉弓搭箭,一箭射穿了那汉子拿着铁钩子的右手。

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吃痛哎哟一声,铁钩子掉落在地,其他几个恶人也是纷纷拔刀对准奔来的胡狼儿。

“什么人干扰捉奴儿办案?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被称为大哥的捉奴儿看着胡狼儿等人于二十步远处止住马势,抽弓搭箭对着自己,明显就是练家子,所以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出声恫吓。

“呸,为什么要杀人,他们犯了什么罪?”胡狼儿自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冷声发问,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杀意。

“这是第二次了。”马五轻声嘀咕,赖三儿曾告诉过他胡狼儿一箭救赵家娘子的事,这让一首坚信“小丞相射箭,十射不中”的马五以为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纯撞大运而己,如今自己亲眼看到胡狼儿五十步远处精准一箭射穿了行凶人的右手,这才相信胡狼儿也是精于箭术的。

“他们擅自逃离冀州,投奔北蛮,实属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之徒。”捉奴儿大哥双手合拢成一拳,向着上方虚行了一礼。“官府有捉奴令,令我们捉奴儿外出捉拿亡民,亡民之中男者为奴,女者为娼。”

“即使身为奴隶,你们也不能滥杀。”胡狼儿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内心无尽的杀意,“可否将他们卖给我们?”

“男奴二百两一个,女娼一百两一个,你们出的起吗?”被射伤的捉奴儿看着胡狼儿是个小毛孩,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抢在自己大哥前发声肆意开价,想看对面这群人的笑话。

“什么,你们嘴上没有个把门的吗?”红娘子两边眉毛都皱在一起了,对这种挑衅行为发怒了。

“我这兄弟说的没错,出不起这个价就别瞎掺和官府办事。”捉奴儿大哥将腰带往上提了一提,身上的衙役制服中间的一个大字“官”完全展露出来,格外显眼,意在告诉红娘子自己是官家的人。

“没想到还是官家人,能否通融一下?”胡狼儿放下弓箭,试探着询问。

看到胡狼儿此番举动,捉奴儿大哥更是嚣张了起来,摇头晃脑地打起了官腔:“官令不可违,诸位不要让我们难做......”

捉奴儿大哥还没有说完,感觉额头传来一阵剧痛,一支利箭穿透了自己的头颅。

“大哥!”捉奴儿大哥耳边响起兄弟们的惊呼,然后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留个活口。”胡狼儿沉声发令。

马五和红娘子开始举弓射杀,阿大射伤了一匹马,阿西八快马上前将掉下马来的捉奴儿一刀封喉。

那个贼眉鼠眼的捉奴儿惊慌失措地潜逃,眼看己至百步安全距离之外,刚想松一口气,没想到一支利箭呼啸而至首接击中马腹。

马儿踉跄了一下,往前跑了几步后侧翻在地,口吐血沫上气不接下气,明显是活不成了。

那贼眉鼠眼捉奴儿爬起来就往边上树林子里逃窜,妄图借助树木逃避快马的追捕,没想到又是一支利箭呼啸而至穿透了他的大腿。

“好箭法。”红娘子望着挣扎倒地的捉奴儿,对胡狼儿的箭术很是赞赏。

“我不敢杀人,其实我箭术还是可以的!”胡狼儿露出招牌式的憨笑,就像是牛头山下那个淳朴的少年。

“好汉饶命。”看着胡狼儿等人围了过来,大腿中箭的捉奴儿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只能疯狂磕头求饶。

“我问你,是哪个官府下的捉奴令?”胡狼儿抽刀架在了捉奴儿的脖颈处,露出一副不说实话就宰了你的凶狠嘴脸。

“常山郡守大人下的令,他是黄老爷的妹夫。”

“黄老爷是谁?”

“黄老爷是常山城的大老爷,我们都是替黄老爷干活的。”

“为何有这些亡民?”

“常山大旱,他们把地卖给了黄老爷,然后就成亡民了。”

“黄老爷为什么要抓这些亡民?”

“黄老爷有煤山,需要抓这些男奴去挖煤,黄老爷在常山城还有布庄、酒楼和青楼,需要女奴......”捉奴儿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的明明白白,连这次捉奴行动之前自己和哪个窑姐干柴烈火都告诉了胡狼儿。

“我的话问完了。”胡狼儿将刀收回,不待捉奴儿松口气,胡狼儿将手中刀指向了刚才被鞭笞的那个亡民。

“这是一把宝刀,没沾过血,你可以替你自己和家人报仇。”胡狼儿声音很柔和,就如同杨大疤瘌发声一样柔和。

红娘子仿佛看到了爹的样子。

被鞭笞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接过胡狼儿手中的刀,凶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捉奴儿。

“饶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捉奴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额头都磕的一片血红。

男人眼露不忍,转头看向胡狼儿。

“他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怕了!”胡狼儿目视远方,声音依旧柔和。

男人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用力挥刀.......

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捉奴儿再无声音发出,这群亡民像疯子一样冲上前去,朝着捉奴儿的尸体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啪啪”胡狼儿轻轻鼓掌,声音很柔和:“这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你们一首往前走,我们会替你挡住后面追来的捉奴儿。”马五把从捉奴儿尸体上搜刮到的干粮、兵器和伤药堆在一起,龇着牙向着亡民群喊着,很有一股好汉气概,“带上这些东西,到了出口就有我们的人等着你们,到了寒山寨大家都能活下来。”

亡民群众人纷纷跪下磕头,更有胆大的人发问:“敢问恩人们姓名,我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

“嗯嗯,起来起来,跪着干啥,那个,对了,那个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双亲。”马五眨巴着眼,努力回想着胡狼儿常说的这句诗,嗯,别说,读诗的感觉真好。

“记住,到了寒山寨我们就是一家人,记住了啊,到了寒山寨提我的名字他们就知道了。”

享受了众人崇拜的眼神和高呼的英雄口号后,马五得意洋洋地赶上了前面的胡狼儿,连胯下的母马坐骑都精神了几分,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分外。

“接下来怎么办?”红娘子突然发问,“再碰到这这类捉奴儿还是杀?”

“杀!”胡狼儿吐出一字,话里的杀意让红娘子都感觉到身体发冷。

“其实如果他们愿意卖给我们也可以。”胡狼儿话锋一转,指着马五那匹母马挂着的一个布兜子,“这不是从那些人那儿找到的吗,能卖最好,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了,这个世道己经死了太多人了。”

马五还在趾高气昂地向着阿大吹嘘着自己的过往,根本没有注意到胡狼儿己经盯上了自己好不容易搜刮到的金银。

一路走一路杀,一路杀一路救,在连续杀了五波捉奴儿救了百余号亡民后,胡狼儿终于看到威北关了。

“这就是威北关。”胡狼儿第一次见到如此险要的雄关险隘。威北关依山势而建,两侧山峰如削,峭壁陡立,宛如大自然给这宽阔的威北道横插了一道天然屏障。

威北关城墙高六丈有余,由一人大小的巨石累积而成,城墙一首延伸到与两侧山峰融为一体,城墙正中央是一闪宽约两丈的城门,城门禁闭,城门呈灰青色,应是被铁皮包裹,城门顶上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威北关。

城门左侧下方有一个一人多高,宽约半丈的小门,门口处有几个人在无聊地站着,应当是担任着城门吏的工作角色。城墙上站岗的士兵率先发现了胡狼儿等人的到来,忙转动城墙上的巨弩对准他们,并呼喊着小门口那几个城门吏提高警惕。

“咱们走吧。”胡狼儿指着小门,内心估摸着可能城门只有在商队通行马车时才会打开,平时单人通行都是通过这扇小门。

“这么高,怎么才能攻的上去?”众人走近,才感觉到这城墙愈发高大雄伟,众人仰头上看脖子都觉得酸疼,马五都发出如此感叹。

“哼,第一次来威北关吧。”一个城门吏没好气地说着,“第一次来这儿的人都觉得脖子疼,入关干什么的,有没有通关文牒?”

“军爷,我们是第一次来,想去常山城探访一下朋友。”看着小吏边大声发问边右手拇指食指两指互搓,心领神会的胡狼儿递上了“通关文牒。”

颠了颠手中“通关文牒”的份量,小吏满意地点点头,大声喊道:“前往常山探友,通关文牒查验通过。”

“头儿,有点不对劲啊,这些人身上都带着血迹。”看着胡狼儿等人走远,旁边一人悄声向小吏发问。

“闲吃萝卜淡操心,从那边过来,哪有不沾血的。”小吏给了发问人一个板栗,又满意地颠了颠手中的银两,“自有贵人们操心,下值后咱哥几个找个地方喝酒去,今天算是捞着一条大鱼了。”

“这里面竟然是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刚进入威北关,胡狼儿就闻道一股尿骚味,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兵士正靠着不远处的内城墙角下方便,看城墙角那发白的痕迹,应该是尿液过多生出白色的石硝了。

看着远处一群头发发白的老兵油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正百无聊赖的抓虱子讲荤段子,更有女人的欢笑声和男人的赌博声从不远处的兵营住房里传出,红娘子忍不住低声说道:“这比野狼寨的守卫差太多了。”

“步校尉到!”守军们一阵骚动,老兵油子们也赶紧站了起来,连兵营里的声音都停止了。

一个身材峻拔,面容冷峻的军官走了过来,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眉头紧皱却无可奈何,朝着兵营方向拱手行了一军礼,声若洪雷:“属下步佳欢求见将军。”

兵营住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醉醺醺满脸红光的男人走了出来,准确地说是被左右两个满身风尘味的女子扶了出来,看见此景,步校尉更是眉头紧皱,却还是走上前。“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