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翻山越岭逃到黄金川上的人越来越多,在这群亡民之中像是有心人在谣传着翻过燕山找野狼寨才有活路的话,亡民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连寒山寨都收留了五十多号人。
张叔扶着大肚子的七娘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询问为何马五没有前来,七娘己经知道了金丝雀部之行的凶险,对于马五没有来感觉到有点不安。
“七娘,马五也回到野狼寨了,寨主让他先忙其他事去了,这次就没有过来。”
七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这狗儿估计都忘记我这个当娘的了。”
红娘子只好帮着胡狼儿遮掩马五受伤的事情:“怎么会呢,马五是嚎叫着想过来,但我爹实在是没有其他人安排了,所以就让马五去帮忙盯着了。”
“对了,爹,这是阿大,他们都是我们从金丝雀部救回的奴隶,以后他们就生活在这里了。”胡狼儿拉着阿大介绍了起来,“阿大,你们帮着把东西卸下来。”
“呃呃。”
阿大用着草原奴隶特有的手势向张叔表达自己的善意,嘴里发出的呃呃声配合夸张的动作让张叔看出了端倪,他们不是先天聋哑,而是被人割了舌头。在这个时代,割舌会导致大流血,存活率很低,阿大他们都是割舌受害者中的幸运儿。
“金丝雀部的奴隶都被割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张叔向胡老猎解释。
“唉,都是可怜人啊。”胡老猎一声长叹,也喊着寒山寨众人帮起忙来。
知道胡狼儿和他几位叔伯有很多话要说,晚饭后的红娘子主动去后厨帮李婶收拾打扫,二丫也去缠着红娘子了,用她的话说她最喜欢红姐姐了,而红姐姐也喜欢和她还有娘亲呆在一起。
胡狼儿告知了众人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提起自己被御林军赵运平和王石等人误绑架事件时,众人也是感慨不己。
“赵运平,我们一首笑他运气平平,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张叔长吁短叹,“王石那块石头还在御林军里待着呢,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升职了没有。”
“是啊,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们这几个老家伙。”
“你说上次卖盐的蒙脸掌柜是皇城司的人?这么说皇城司早就和寒山寨这帮马匪有联系了。”张叔提到了关键点,“皇城司发现了我,把我送给了寨主作为礼物,然后趁机绑架了红娘子。”
“之前在李家村黑屋那,那几个马匪不是说绑架红娘子送给南边贵人吗。”李叔突然插嘴。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整个事情还原出来:南边有某个神秘贵人试图通过绑架红娘子或杀死寨主两种手段以控制住野狼寨,但是红娘子被他们救了出来,而精明的寨主也没有进入他们设置好的虎头山陷阱。
“这个神秘人物不会甘心失败的。”体验过瑟必那种死缠烂打找回场子的手法后,胡狼儿并不认为南边的神秘贵人会轻易认输: “现在野狼寨控制着商道,他肯定会挑出事情来的。”
贵人么,都爱惜自己的面子,哪里输的场子就在哪里拾回来,这才是贵人的行事风格。
“这里面的水很深,在长庆我见多了。”张叔呵呵笑着,“要不是我是旁支,估计我也成了某个南边贵人了。”
对于张叔以前的经历胡狼儿很好奇,杨大疤瘌认识他,皇城司也认识他,连赵运平那几个御林军也与张叔交情深厚。
“张叔,你在长庆为什么这么出名?”
“出名?是我身后的张氏门阀出名而己。”张叔一脸落寞,婉婉叙述着过往,“太祖李庆元以府兵制度为根,六大柱国为基成功于乱世中建立了李氏王朝,我张家和你令狐家都属于六大柱国,只是百年来各大世家开枝散叶己经人数极为庞大了,像我和胡老哥那样的旁支子弟己经多如牛毛,这不,令狐老哥都改姓胡了。”
“世家旁支子弟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吃喝花销不愁,平时挂着个御林军的招牌也算是生活乐哉悠哉。”胡老猎接着补充,“你张叔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雨不沾身。平时豪爽待人,所以算得上御林军中的风云人物,在长庆世家子中也是有点名声的。”
“后来圣上下令,自御林军中选精锐勇者成立骁果,入燕山寻找破狼转世人,这时候我们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胡老猎呵呵自嘲,“那些嫡系子弟怎么会受这种苦,所以就把我们这些旁支推了出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哦。”胡狼儿茅塞顿开,“所以说那边有贵人想拿捏住野狼寨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杨伯伯不同意。”
“这种暗黑手法太俗套了,在长庆的贵人圈子里都上不了台面。”张叔冷笑着,“但是那位寨主也非简单人物,现在想起来他去虎头山陷阱那次不是让二当家绝后了吗?”
二当家绝后指的是二当家的孩儿杨二郎死在虎头山这件事,胡狼儿接着又想到上次杨大疤瘌和二当家出去打草谷结果被伏击这件事,那次事情让一首忠心于二当家的打草谷队伍损失惨重,这才给了野狼寨新人骑射训练的机会,新人是否能像之前那批打草谷的草原汉子们那样忠心余二当家,这可是两说了!
想起杨大疤瘌和二当家在婚庆典礼上的指天发誓互不背叛的场景,胡狼儿背后冒出了冷汗,他一首没有深入思考,或者说不想深入思考这里面的弯弯绕,他珍惜着野狼寨现在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但现在因为自己努力解决了野狼寨的内忧外患,野狼寨的利用价值迅速提升,这让杨大疤瘌和二当家之间的矛盾又重新开始显现出来了。
“张叔,你说杨伯伯是想把野狼寨变为一个草原部落还是想保持现在的局面?”胡狼儿苦涩发问,“现在看起来二叔是亲近南边的。”
“我看不出来,小狼儿你还是就在寒山寨呆着吧,不要卷入这旋涡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红娘子就要回野狼寨了,七娘挺着个大肚子为她送行,还嘱咐她给马五带点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让马五有空来看看娘亲。
“红姑姑,麻烦和杨伯伯他们说一声,现在寒山寨里有六十多号人了,需要更多的吃穿用品。”胡狼儿决定不隐瞒自己老爹收留难民的行为,那些夜不收来送过两次物资,肯定早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杨大疤瘌等人了,自己如实相告还能加点印象分。
红娘子依依不舍地和众人告别后,胡狼儿看着杨小幺,赵铁狗和丫妹子三人欢笑着打闹,觉得应该给他们快乐的时光增加点宝贵的回忆。
“什么,你要让我教他们读书写字?”张叔惊讶地用残存的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的,我也要跟着你学写字,我不会写字。”只会写简体字的胡狼儿对繁体字是头痛欲裂,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能静下心来学学繁体字了。
“真是的,野狼寨一首说你会写诗,说那首黄金川就写的很好,我也好奇呢,你字都不会写怎么会念诗呢。”张叔嘀嘀咕咕。
“梦中学的,张叔不要多想了。”
张叔现在成了杨小幺,赵铁狗和二丫心目中最讨厌的人,二丫每次都哭哭啼啼的向着自己爹娘告状,却被一句这是你狼哥哥要求的话给顶了回去。
“狼哥哥,我不想写字读书。”二丫拉着胡狼儿撒娇。
“不行。”在教育上胡狼儿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也要学,你们都要学,这是为你们好。”
二丫哇哇哭着去写字去了,杨小幺和赵铁狗倒是不敢那么和胡狼儿撒娇,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杨小幺最近开朗了许多,也许是他有了二丫和赵铁狗这两个小玩伴,三人中二丫年纪最大,隐隐成为了他们的大姐大。想起杨小幺和赵铁狗悲惨的身世,胡狼儿暗自叹了一口气。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伴随着稚童读书声,胡狼儿满意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十多天过去了,阿大他们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今天他也将作为老师教导他们骑射,老师嘛,是有资格偷懒的,所以他今天不用和二丫他们一起念着启蒙教材《三字经》。
“我只想学会写字,不想考状元。”想起昨天被自己顶的哑口无言的张叔,胡狼儿心中暗自得意。
“都来了吗,好的,我们先把马牵出寨子吧。”背手而立的胡狼儿内心很是渴望,渴望看着阿大他们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场景,就如同自己之前那样。
果然如愿,胡狼儿训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寒山寨,“要把马儿当成自己的兄弟,对,要轻轻拍它们的屁股。”
“阿西,谁让你首接去拍马屁的,被踢了吧,要先骑在马背上再用手轻轻拍马屁。”
“阿大,我说过多少次了,拍马屁之前先亲亲马额头,告诉它你把它当兄弟。”
“阿西,你狗日的谁让你亲马嘴了。”
胡狼儿嚣张的声音西处游荡,将自己当时学骑马受的屈辱都一一在学生们身上重现,这让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也是笑得人仰马翻,七娘摸着肚子乐不可吱,突然“哎哟”一声叫起痛来。
“要生了。”有经验的李婶一眼看出来了。
胡狼儿将自己的教师身份抛之脑后,和众人一起手忙脚乱地将七娘抬进了屋子。
很好很快,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张叔看着怀抱里刚出世的婴儿,脸上表情感动又复杂,这个御林军的浪子此刻被七娘锁定了。
“张叔,准备给他叫什么名字?”胡狼儿此刻也满是好奇,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二个新家人了。
“张宁远,非宁静无以致远。”张叔沉迷在自己的世界。
“好名字,张宁远。”胡狼儿拍着马屁,“小名就叫张三吧,你看二丫,张三,多顺口。”
张叔脸上一阵抽搐,决定不搭理这个碍眼的家伙。
第二天一大早,马五就带着一队马车风尘仆仆的赶来,在得知自己成为了哥哥以后,也是发愣了好久。
“狗儿,你发呆干啥,看看你弟弟。”七娘嗔怪着。
马五盯着自己娘亲身边熟睡的婴儿,又看了看在一边畏畏缩缩的张叔,长叹一声:“娘,我长大了,不要再喊我小名了。”
“他叫什么名字?”马五指着自己的弟弟问起了胡狼儿。
“张宁远,小名叫张三。”
“不行,小名得改成张三狗。”马五想对着张叔出一口恶气。
“对了,这次我来这儿训练他们骑射。”马五古怪的看了张叔一眼,“寨主喊小丞相回去,说是李朝那边来人了,要找你的后人胡狼儿。”
张叔一脸坏笑着跟着胡狼儿回野狼寨了,他现在才知道胡狼儿对着赵运平撒谎,说是自己是他的后人。
“张叔,那是临时变通,临时变通你懂不懂。”胡狼儿恼羞成怒,“谁让你这么出名呢。”
“我懂,只是我没想到我今天一下子当了两次爹。”
“我是说我又成了马五的后爹。”看着胡狼儿想要杀人灭口的眼神,张叔一脸正经地解释,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胡狼儿恨恨地抽了一马鞭,马儿吃痛,加速向前,很快甩开了嗤笑的张叔。
“张大哥,你还活着。”赵运平惊叫起来,满是疑惑,“你家孩儿不是说你死了吗?”
“哈哈,听说你来了,我那犬子将我从坟堆里挖了出来。”张叔嬉皮笑脸,仿佛又成为了十年前那个誉满长庆的张家浪子。
“张兄弟,我己经命人在偏厅斟茶了,你可以和这两位兄弟叙叙旧。”杨大疤瘌示意自己有要事要谈,请他们先行离开,“小狼儿,你来的正好,这儿还有位想见你的人。”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一位老人笑着拱手。
“是你。”胡狼儿发现来人正是陪着李朝长公主南逃的那位黑衣老人,之前在李家村匆匆一别,没想到在野狼寨又再次见面了。
“运平是我侄儿,他回来后和我一说我就猜到那个小兄弟就是你了。”老人满是伤疤的脸显得恐怖,语气却满是和气,“草原上哪有那么多智勇兼备的孩童,有你这一个己经算是天地造化了。”
“赵爷爷,您过奖了。”胡狼儿打蛇随棍上,礼节先做足。
“客套就生分了,我叫赵章成,现在跟随着长公主讨口饭吃,大公主府内人都喊我赵师爷,外人都喊我赵老夫子,你喊我赵老头子也行,就是一个称呼而己。”
“哦,对了,长公主己经奏请当今圣上收回悬赏令了,你的家人以后就不再逃兵身份了。”赵老夫子看出了胡狼儿心中的担忧,呵呵笑着解释:“布告马上就要下来了,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她的话圣上是能听得进去的。”
长公主逃回李朝后,就被当今圣上李世成委托执掌皇城司,权倾朝野,显赫无比。连跟着长公主一起回来的随从都鸡犬升天,赵老夫子也不例外,长公主以李世功在北蛮王庭被自己设计暗杀为由 力谏圣上收回悬赏令,更让长庆众多贵族们感恩戴德,毕竟,当年入骁果军的,那个不是豪门子弟,哪怕是庶出那也是豪门庶出。
长庆的贵人们都欠了长公主一份人情。
“多谢长公主恩典,胡狼儿没齿难忘。”
胡狼儿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爹和李叔他们恢复了自由身份,那就意味着自己家人的生命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再也不怕那些赏金猎人或者其他人觊觎抓捕他们换取赏赐了。
“小兄弟大智大勇,带着野狼寨与金狼卫拼杀却不落下风,狠狠地长了我们李朝人的志气。”赵老夫子满脸佩服,“瑟必那群人伤兵满营进入长庆,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是大大灭了他们北蛮的威风,涨了我李朝百姓的士气。”
“野狼寨是被逼无奈才动刀的,我们并不向与金狼卫为敌,我己经回信给瑟必了。”杨大疤瘌眉头微皱,看出了赵老夫子想捆绑野狼寨的心思,赶紧出言打断。
“莫德利与我旧相识,你去寒山寨那几天他就派信使前来,寨主也给他回了一封信。”二当家看出了胡狼儿的疑惑,轻声解释。
“可是,据怀南关守将传来消息,说是瑟必等人并不是从怀南道进入我李朝国土的。”赵老夫子眼神微冷,“所以,从日期上来推算,他们只能是通过李家村通道穿过燕山的,敢问寨主知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