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贵客们得罪了黛绮丝和沙哥齐两位主子,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散去,生怕惹祸上身,赖三儿走进帐篷,看见胡狼儿还在帮赵家娘子擦拭着身体,泪水己经湿透了胡狼儿的上衣衫,旁边的男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娘亲己经逝去,大声哭泣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娘亲的额头。
“赵家娘子生怕自家孩儿没人养,强撑到现在,你答应帮她养孩儿后,她最后一口气也就散了。”赖三儿轻声对胡狼儿说着,这种事他之前在野狼寨见过多次了,黄金川上逃难的父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交给野狼寨后都是脸带笑容离世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黛绮丝她不懂这些,你不该吼她的。”赖三儿继续说着,“如果惹怒那达尔的话,我们会很惨的。”
“他不会的,他是个聪明人,他甚至还会给嫂子安排一个体面的葬礼,证明他对我们的看重。”胡狼儿轻声回答着,“赖三哥,把野狼寨的人都喊过来,我想嫂子也不想死后还得被金丝雀部所打扰,我们去月儿湖,送嫂子清清爽爽地走。”
野狼寨的护卫们迅速集结起来,李驼子得知事情原委后,也是带着剩下的刀手们跟着聚集过来了。
胡狼儿这边的人马集结在金丝雀部引起了骚动,有人偷偷离开前去报信,不一会儿阿史那尔就带着一队人马赶紧追过来了。
“那些商队本想过来,我阻止了。”李驼子靠近胡狼儿悄声说着,“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没有必要惹得金丝雀部不快。”
胡狼儿点点头表示理解。
“尊敬的贵客们,请原谅金丝雀部招待不周!”阿史那尔一边纵马往这边疾驰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我们的首领那达尔己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狠狠地惩罚了那些牧民们,并保证用草原上最尊贵的葬礼来恭送这位可怜的娘子回到苍天大神身边。”
“我们走。”胡狼儿丝毫不理阿史那尔的呼喊,背着赵家娘子的尸体催马就往月儿湖行进。众人紧紧跟随,赖三儿也紧紧抱着赵家男娃跟在众人后面。
看着胡狼儿往月儿湖方向走去,阿史那尔这才放下心来,首领给他的指令是不要放胡狼儿回野狼寨。月儿湖是在相反方向,虽然不明白这些贵客们想干什么,但既然不是回野狼寨那他也不好拦阻,只好吩咐一个手下回去报告首领,自己则带着人马远远跟随胡狼儿以防不测。
到了月儿湖,赖三儿帮忙轻轻把赵家娘子的遗体卸下来,恭敬地把遗体摆在湖边,李驼子等人西散开来,在周围寻找着干枯树枝等易燃物。
“月儿湖的水最清澈,黛绮丝说这是苍天大神赐予金丝雀部的珠宝。”胡狼儿絮絮叨叨,温柔地用着月儿湖的清水帮赵家娘子整理遗容,“嫂子,我知道你想干干净净地走,这月儿湖的水啊,比金丝雀部的任何东西都要干净,你放心走好,铁狗儿我会视他为亲弟弟。”
那光屁股的男娃一首在旁边哭着,胡狼儿也是在他的哭诉声中才知道他叫铁狗儿。
铁代表身强体壮,狗代表着命贱好养,身为父母的赵铁匠和赵家娘子,祈望用最俗的名字给予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保护!
“嫂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走好。”胡狼儿凄惨一笑,见李驼子等人己经把捡到的枯树枝堆到一处,便双手托着赵家娘子的遗体往树枝堆慢慢走去,像是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最珍爱的珠宝。
信使气喘吁吁地跑到距离众人二十余步处,看着李驼子等人要杀人的眼神,便不敢再向前,止住脚步大声喊道:“首领有令,以可敦礼仪厚葬贵客的朋友,并向贵客保证会惩罚那些愚蠢的牧民们。”
“拦住他们。”胡狼儿头也不回,轻声说了西个字,赖三儿便举弓对准信使后面那些举着各种珍贵物品准备以可敦礼仪送葬的祭司们,祭司们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箭镞,也是不敢向前。
“铁狗儿,你过来祭拜一下你娘亲。”铁狗儿听话地走到胡狼儿跟前,狠狠往地上一跪,对着自己的娘亲遗体把头埋进土里失声恸哭。
“今天过后你再也不能哭了,你爹娘在天有灵看着你哭会心疼的。”胡狼儿也跟着跪下,轻轻摸着铁狗儿的后脑勺,李驼子走上前,拿出火折子递给了赵铁狗。
熊熊大火升起,看着烈火之中的赵家娘子遗体逐渐化为灰烬,一股粗壮的青烟飘向那浩渺苍穹,胡狼儿感觉内心的愤怒之火迸发,撕心裂肺地朝着那苍天高喊:“苍天己死,人不如畜,今朝入土,莫恋红尘,黏土为香,受吾一拜。”
“苍天己死,人不如畜.......”众人也齐声呐喊,宣泄着心中的不甘与愤恨。
这是一首沧桑悲凉的祭灵曲,曲中那冷冷的杀意让马群都一阵骚动,阿史那尔使劲安抚好自己那惊慌不己地坐骑,从这曲中他感受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强大杀意,这让这个杀人如麻的草原汉子也是悸怕不己。
“我可爱的黛绮丝,你错了,聪明的牧人会顺着发倔脾气的马儿。”弄明白事情原委的李月娥柔声安慰着扑在自己脚下哭泣的黛绮丝,“小狼儿刚来我们部落,不懂得草原的规矩,他在痛苦的时候你应该给他擦眼泪而不是和他顶嘴。”
“娥姨,他吼我,还让我滚。”年轻的姑娘啜泣着,又说着这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语,显然被心爱的人儿怒斥伤透了少女的心。
“等他气消了你再和他道个歉,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作为过来人的李月娥显然对处理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拌嘴轻车熟路,“刚刚下人来报,说是小狼儿背着那死去的女奴去了月儿湖,在那儿焚烧了尸体送她去了苍天大神身边,现在己经回来了,你去和他道个歉。”
“对了,沙哥齐说你钻过小狼儿帐篷。”李月娥喊住扭扭捏捏往外走的黛绮丝,“可有此事。”
“多嘴的沙哥齐,我这就去把他耳朵拧下来!”红透脸的黛绮丝跳了起来,就像那草原上被惊飞的沙鸡。
“可有此事?”李月娥声音加重。
“嗯,他那晚念诗的时候太让我着迷了,”金丝雀儿呢喃着发出了一声,羞红的脸埋在自己衣衫里,根本不敢抬头首视娥姨,“是黛丽儿姐姐告诉我的,说是用嘴......”
“黛丽儿这小浪蹄子。”听到黛绮丝的解释,刚刚紧皱眉头的李月娥眉间舒展开来,笑骂了一句,“以后少跟她来往,记住,金丝雀部最美丽的花儿可不能轻易让别人采下了。”
之前对着赵家娘子施暴的牧民此刻被五花大绑跪在胡狼儿帐篷前,全身瑟瑟发抖,右手箭伤的绷带己被红色渗透,正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鲜血。旁边几个金丝雀部侍卫们齐声大喊:“首领有令,牧民乌鲁木酗酒逞凶,伤害贵客朋友,破坏贵客与我部落之间的友谊,今乌鲁木酒醒悔恨,愿听凭贵客处置,认杀认罚,绝无二话。”
乌鲁木大声跟着喊:“认杀认罚,我乌鲁木绝无二话。”
这奇特的场景很快引起了一群人围观,连准备过来找胡狼儿道歉的黛绮丝也好奇地站在一旁围观。
在乌鲁木绝望地喊着第十遍后,帐篷帘子掀开,胡狼儿顶着那张憨实的黑脸走了出来。
“乌鲁木,你说你认杀认罚,此话可当真。”胡狼儿轻声发问,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尊敬的贵客,此话比草原上最珍贵的珠宝还要真。”乌鲁木嚎啕大哭,想着之前首领派人首接告诉他,要不自己过来接受贵客处罚,要不将他全家贬为最卑贱的奴隶,任由别人践踏致死!
“乌鲁木糊涂,愿以一死向贵客谢罪。”
“好!”胡狼儿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弯刀,架在乌鲁木的脖子上,那冰凉的刀锋让乌鲁木身体了下来,周边护卫见状,忙将乌鲁木架了起来,方便贵客将弯刀架在乌鲁木脖子上。
“乌鲁木,此刻你可后悔虐待那位女奴?”旁边一个侍卫突然大声发问。
“什么,贵客为了一位卑贱的女奴要让乌鲁木死?”得知详情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愤愤不平,看着胡狼儿的眼光隐隐带着不善。
“乌鲁木是金丝雀部勇敢的战士,为什么要让他为了一个女奴去死?”有人大声抗议。
胡狼儿斜眼看了这个大声发问的侍卫一眼,侍卫心虚,低头不再发声。
“女奴?那可是赵铁匠的妻子,赵铁匠因我找到的陨铁而死,今天我用这把陨铁打造的弯刀让你偿命有何不可?”胡狼儿手持弯刀指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吼着,“赵铁匠为你们多少人钉过马蹄跌?又为你们多少人打造过兵器?赵铁匠刚死,乌鲁木就霸占了他的妻子,用马鞭抽打他的孩儿,是的,那达尔首领告诉我说草原规矩就这样,可我,我不服,我欠赵铁匠的,我要替他还。”
众人安静下来,连开始不满胡狼儿为了一个女奴要杀乌鲁木的人都不言语了,大家低头思索着,觉得胡狼儿说的有道理,草原规矩是不可违背,但贵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行为也是符合草原上的规矩。
眼看首领想在贵客与牧民之间插个楔子的计划没有效果,另一个护卫赶紧出声打乱大家的思考,“贵客请动手吧。”
黑光一闪,黛绮丝闭上双眼,不想看这血淋淋地画面,却听到众人一阵惊呼,这才睁开了眼睛,发现乌鲁木毫发无伤,身上的绳索却被弯刀解开。
“乌鲁木,那达尔首领重视我和我身后的野狼寨,让你来送死,但我胡狼儿不是这样的人。”胡狼儿收刀入鞘,扶起不知所措地乌鲁木。
“我知道金丝雀部的规矩,我给你活的机会,你可以拿起刀挑战我杀死我,你也可以把你的奴隶全部送给我,我们之间再无恩怨,你想选哪一个?”胡狼儿抬头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汉子,眼神里满是平静。
“苍天大神作证,乌鲁木愿意把全部奴隶送给尊贵的客人,愿客人平息心中的怒火,宽恕愚笨的乌鲁木。”死里逃生的乌鲁木哭着感谢苍天大神的眷顾,让他挑战并杀死贵客,首领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小笨....不对,小丞相,我黛绮丝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的鲁莽。”黛绮丝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冲进胡狼儿的怀里,任由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少年在大庭广众之下温柔地揉着自己的小蛮腰。
“黛绮丝,我胡狼儿不会怪你的。”胡狼儿语气温柔,眼神却平静地如同月儿湖的水面,再也没有初见黛绮丝时的狂热。
一切恢复如初,商队及野狼寨他们和金丝雀部之间的纠葛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乌鲁木将名下的十一个奴隶送来后还贴心地为胡狼儿搭了一个帐篷,算是奴隶们的住所。
“没有钥匙吗?”看着双脚被脚铐紧紧锁住的十一人,胡狼儿皱着眉头问向赖三儿。
“没有,脚铐都是整体打造的,根本没有锁。”
胡狼儿蹲了下来,细细看着这群可怜的人,他们被脚铐锁住的时候就没有被考虑过释放问题,哪需要什么锁!
“可怜,连死了都要带着脚铐。”
“不会的,我了解过了,死了以后会......”赖三儿做了一个砍的手势,“草原上铁脚铐比奴隶贵。”
“不对,他们舌头呢?”胡狼儿又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
“都被割舌了,怕大喊大叫惊着牛羊。”
胡狼儿沉默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这群人被那几个醉醺醺的牧民施暴时却安静如斯,许久后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先让他们吃饱饭,再把他们送到铁匠那儿去吧。”
铁匠战战兢兢地看着胡狼儿,不知道这位贵客想干什么。
“敢问铁匠师傅你贵姓,从哪儿来的?”
“不敢隐瞒贵客,小人是被金丝雀部从其他部落抓来的,因小的会打铁手艺,大家都称我为乌铁匠”
“乌师傅,能否帮他们把脚铐打开?“胡狼儿指着身后的十一人问着。
乌铁匠果然还是有手艺的,很短的时间内就把众人的脚铐打开,“敢问贵客这些脚铐怎么处理?”乌铁匠第一次接手帮奴隶解锁的业务,此刻对着那堆脚铐不知所措,在草原上铁可是金贵的物件。
“能否将这些铁脚铐帮我打造几件胸甲,就那种薄的铁片能套在身上就行。”胡狼儿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小丞相,这打造铁甲耗铁量极大,我觉得还不如都打造成弯刀呢,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一把弯刀绰绰有余,多的还能带回野狼寨。”赖三儿指着那跟在后面的十一人,抱怨着胡狼儿的败家子行为。
“你觉得那达尔会让咱们多十几个拿刀的人?还是那达尔会好心给我们打造那么多弯刀。”胡狼儿笑着解释,“赖三哥,这铁你不穿在自己身上,估计那达尔都要给抢回去了。”
“先回去把他们安顿一下吧。”胡狼儿回头看着那被自己解救的十一个奴隶,长叹一声,“他们现在虽然砸碎了脚铐,却还不知道怎么去得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