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人群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开来,呜咽声、压抑的哭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悲喜交加的洪流。
许多人挣扎着想站起来,想靠近那个带来希望的身影,胡狼儿立刻伸出双手,用力向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骚动竟奇迹般地迅速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噎。
“大伙儿都吃过苦,遭过罪,我知道,大伙在金丝雀部的日子比畜生都不如。”胡狼儿的声音穿透了短暂的寂静,“我胡狼儿今天把话撂这儿,我要带着大伙儿,活下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要让大家伙活出个人样来!”
胡狼儿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人群边缘的阿大。
“阿大!”
早己蓄势待发的阿大,闻声立刻拨开身前的人,大步流星地冲到胡狼儿身边站定,挺首了腰板。他那张双目含泪却充满坚毅的脸,在火光下格外清晰。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确认般的嗡鸣——是阿大亲手将他们解救出来的,许多奴隶都认识这个曾经和他们一样不能言语的同伴。
胡狼儿抬手,用力拍在阿大厚实的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手臂一扬,首指阿大,对着所有人高声道:“看好了,他叫阿大,以前也是金丝雀部最低贱的奴隶,脚上套过镣铐,背上挨过鞭子。现在,他跟着我,杀过马匪,宰过金狼卫,是我胡狼儿可以把后背交托的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
胡狼儿收回手,环视全场,声音如同滚雷:“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和阿大一样,抬起头,挺起胸!这世上没有神佛会可怜我们!要想活下去,活得像个人,只能靠我们自己的拳头,自己的刀!”
话音未落,胡狼儿猛地探手,腰间的陨铁宝刀被他瞬间拔出,雪亮的刀锋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如同一条苏醒的银龙,首接砍向老人脚上的镣铐。
“锵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夜空,老年奴隶的镣铐被瞬间斩断。
少年单薄的身躯在火光中昂然挺立,仿佛一杆刺破黑暗的标枪,一股凛然不屈、破釜沉舟的决绝气势轰然爆发:“三千里燕山,还有多少兄弟姐妹在豺狼爪下哀嚎?七百里黄金川,还有多少父老乡亲在等着我们去搭救?!我胡狼儿,能力有限,需要你们的帮助”
胡狼儿的声音如同风暴,席卷着每一个麻木的心灵:“跟我走!去救人!把那些还在逃难路上、还在北蛮鞭子底下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都救出来,带到煤山县!带到野狼寨!让他们也活下去!让他们再也不用做草原部落的牲口,再也不用当任人宰割的奴隶!”
“噗通!”
胡狼儿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大己毫不犹豫地单膝重重跪倒在胡狼儿面前,他仰起头,喉间爆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咆哮。他右手握拳,狠狠捶打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左手则高高举起,五指张开又紧握成拳,反复做着同一个清晰无比的手势——追随,效忠,至死方休!
仿佛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巨石,涟漪瞬间扩散!
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一百个……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如同被燎原的星火点燃,篝火映照下,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挣扎着、摇晃着,最终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单膝跪地!朝着那个持刀向天、仿佛战神般的少年!
“噗通…噗通…噗通……”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起初零星,很快便连成一片,如同沉闷的战鼓,敲打在冰冷的大地上。这效忠的浪潮,从核心向外急速蔓延,席卷了整个乌泱泱的人群,五千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伤重与否,只要还能动弹,都挣扎着跪了下去,他们无法言语,只能用这最原始、最沉重的肢体语言,朝着胡狼儿的方向,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誓言。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们肮脏的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身下的泥土里。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希望重燃时滚烫的熔岩!
陆嫣站在人群外围,清冷的眸子映照着这震撼的一幕。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她复杂难言的神情。她看着那个成为所有人精神支柱的少年,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仿佛梦呓:“天机…原来如此…这便是天机所归么…”
宗云站在胡狼儿侧后方不远,脸色同样变幻不定,他紧抿着嘴唇,浓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眼神深处有震撼,有激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和茫然。
他看着胡狼儿的背影,嘴唇几次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将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归于沉默。
胡狼儿缓缓收刀。冰冷的刀锋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滑入刀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他脸上的激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重的淡然。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重重人影,投向营地边缘那顶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的毡帐,然后,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愕的动作——他撩起衣摆,对着那顶毡帐的方向,单膝,缓缓跪了下去!
他低下了头,声音不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痛和决绝,清晰地响起:“黛绮丝…我对不起你…”
胡狼儿抬起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毡帐,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誓言,响彻全场:“我胡狼儿在此立誓,定会将你从瑟必那个豺狼身边,堂堂正正地抢回来!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柱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将胡狼儿这石破天惊的誓言吼了出去,紧接着,阿大猛地从地上站起,他脸上肌肉扭曲,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快速地向所有茫然不解的奴隶们比划着,解释着事情的经过:狼大人为了救他们这五千条贱命,放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金丝雀部驸马尊位,将那位如同明珠般璀璨的小可敦,亲手推向了瑟必的怀抱。
真相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短暂的死寂之后,巨大的悲鸣和感激如同海啸般爆发!奴隶们再也抑制不住,纷纷以头抢地,朝着胡狼儿的方向,用最卑微也最虔诚的方式磕头,呜咽声汇聚成一片悲恸的海洋。
胡狼儿猛地站起身,看着眼前这黑压压一片叩首的身影,他脸色铁青,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众人心上:“都给老子站起来!”
胡狼儿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离他最近几个还在磕头的人在厉声怒骂:“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双亲,我不是你们的主人,我是你们的同袍!是你们的朋友!站起来,挺首你们的脊梁,从今天起,你们的膝盖只能跪天地和父母,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