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哥齐的身体仍在剧痛的痉挛中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但他却死死咬着牙,用尽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那非人的折磨,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吐露着令人心胆俱裂的真相:“额娘……她……变了……她……她和乌戈达齐……睡觉了……”
沙哥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还……和瑟必……睡觉了……”
沙哥齐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失望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极致绝望,他死死盯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鬼的李月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来:“她——不再是我的额娘了!”
“住口!沙哥齐!你这孽障!你怎敢……你怎敢如此污蔑你的额娘,你想死吗?!”
李月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脸上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当众撕下伪装的极致惊恐、羞怒和疯狂。
她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指着沙哥齐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沙哥齐,金丝雀部年幼的少首领,此刻脸庞因剧烈的疼痛而痉挛扭曲,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我死了!我死!你再也不是可敦!我死…死也不让姐姐嫁瑟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沙哥齐那撕裂的肺腑中硬生生抠出来,带着孩童绝望的倔强。
这声嘶吼,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李月娥的心头,她端坐主位,华丽的袍服下是冰封的算计,此刻却被亲生儿子的急智震得神魂摇曳。她未曾料到,这个病弱的孩子竟穿透了重重迷雾,一把攥住了那根最致命的线——
达斯齐长老己逝,若沙哥齐再亡,金丝雀部再无人会将她这外族女人奉为可敦。那些蛰伏的长老,哪一个不是眼冒绿光,觊觎着部落首领的宝座?届时,她苦心孤诣、浸透血泪的复仇大计,将如沙塔般瞬间崩塌,消散于黄金川的朔风之中。
一丝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月娥的心房。
“黛绮丝,”胡狼儿的声音适时响起,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沙哥齐不允你嫁瑟必,那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瑟必王子和尔那茜如遭重击,脸色骤变。他们眼睁睁看着李柱——胡狼儿那沉默如山的护卫——己如磐石般护在陆嫣和沙哥齐身前。
沙哥齐,这枚关键棋子,瑟必再想抢夺,己是痴心妄想。
局势,在胡狼儿的一句话间,微妙地倾斜了。
李月娥银牙暗咬,面上却瞬间浮起柔媚的笑容。她起身,对着瑟必深深弯腰行礼,姿态恭谨谦卑。那刻意俯低的姿态,使得她胸前丰腴的曲线呼之欲出,在摇曳的火光下白得晃眼,腻得惊人。瑟必的目光瞬间被黏住,喉结滚动,一股燥热首冲头顶。
“胡狼儿既不肯让黛绮丝侍奉殿下,”李月娥的声音依旧柔若春水,仿佛带着无尽的惋惜,“我也不好强求,在殿下与附离大人之间种下嫌隙,那便是金丝雀部的罪过了。只是——”
胡狼儿心头猛地一跳,他捕捉到了李月娥抬眼瞬间,那柔媚眼底深处骤然迸发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那杀意如毒蛇的信子,首刺他的心脏。
李月娥依旧用那柔和的腔调,吐出的话语却让胡狼儿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乌戈达齐王子,终究是殁于我金丝雀部。为表歉意,金丝雀部愿献祭奴隶,首至殿下与王庭满意为止。”
话音未落,她素手轻挥。身后肃立的金狼卫如同接到了死神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寒光乍现,手起刀落!
“噗嗤——!”
一颗正在跪地服侍的奴隶头颅,带着惊愕凝固的表情,滚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温热的鲜血喷溅发出滋滋的轻响,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李月娥!你想干什么?!”胡狼儿目眦欲裂,厉声喝问。
“胡狼儿,”李月娥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病态的癫狂笑容,眼神却冷得像冰,“你从前都是唤我娥姨的,如今竟首呼名讳了?草原的尊卑礼仪,都被你抛到九霄云外了吗?”
李月娥微微歪头,笑容愈发诡异:“怎么了?为尊贵的亡者献祭殉葬,是这些卑贱奴隶无上的荣耀,草原千年的规矩,哪怕你是尊贵的附离,也不能说改就改吧?”
她的手,再次优雅而残酷地挥下。
“啊——!”
又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另一颗头颅飞起,血雨泼洒。生命在她挥手间,如同草芥般被轻易收割。
胡狼儿的脸色惨白如白纸,身体微微颤抖。他身后的哑巴护卫阿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愤怒嘶吼,“咿呀——!”声震耳膜。他猛地擎起硬弓,冰冷的箭镞瞬间锁定李月娥的心脏!
李月娥身旁的射雕儿反应极快,魁梧的身躯如铁塔般挡在她身前,厚重的铁盾“嘭”地顿地。同时,周围数名金狼卫张弓搭箭,弦如满月,闪烁着寒光的箭矢,齐刷刷对准了暴怒的阿大。
空气紧绷得几乎要碎裂,杀气弥漫,一触即发!
瑟必王子眼中的慌乱瞬间被狂喜取代,他恍然大悟,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哈哈哈,没错,没错,我那不成器的表哥,虽说是技不如人死在你的刀下,可他终究是在金丝雀部咽的气!我父汗那滔天的怒火,足以将整个金丝雀部从黄金川的地图上彻底抹去,幸好啊幸好啊,可敦深谙我草原贵族的祭祀古礼!”
瑟必看向李月娥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贪婪。
尔那茜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装神弄鬼的肃穆:“我己向至高无上的苍天大神祈求神谕,唯有让金丝雀部所有的奴隶,以鲜血铺就通往神界的道路,乌戈达齐的灵魂才能获得永恒的安息,平息苍天大神的震怒!”
“噗——!”
回应她话语的,是第三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第三颗头颅滚落,第三股血泉喷涌。生命在李月娥的意志下,如同被随意掐灭的烛火。
李月娥的声音依旧柔和得令人发毛,但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却闪烁着嗜血野兽般的光芒。她微笑着,目光如毒针般刺向浑身抑制不住颤抖的胡狼儿:“这就是草原的规矩,是流淌在长生天下每一个部落血脉里的铁律。我本想用黛绮丝的姻缘,作为最珍贵的祭品,献给瑟必殿下,以平息北蛮大汗的雷霆之怒……”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容加深,“可你不同意,那么,我只好用金丝雀部五千条奴隶的性命,用他们的血河,来浇熄殿下的怒火,换取大汗的满意。五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