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丞相,你说我娘现在怎么样了,听你说山林子里很苦的,山民们连饭都吃不饱?”十西岁的马五来到一个新环境,兴奋的睡不着,踹了一下胡狼儿,一双大眼睛盯着屋顶在发问。
“啊,哦,放心吧,不会的。”胡狼儿很不满被马五从睡梦中弄醒,准备随便糊弄过去接着睡。
两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大,红娘子也醒了,随手抓住身边的马鞭给了这两个不睡觉的少年一人一下,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在批评不安分睡觉的小朋友一样。
“还不抓紧睡觉,好不容易歇息下来,你听,连你的宝马都在打呼噜呢。”红娘子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比两位小朋友大多了。
“是啊,真安静,马五哥快睡吧。”胡狼儿正含糊着,忽然感觉到浑身汗毛刷的竖起来了,这种感觉只在那次外出差点被一条埋伏的毒蛇给袭击的时候才有,“快起来,这太安静了,连丧门星都不叫了。”胡狼儿赶紧推着马五哥,神情紧张。
众人赶紧起身,各自拿起自身武器靠墙护住身体,连那婶娘都拿着一根木棍在那哆嗦着身体,一脸恐惧。见外面没有动静,马五轻声说道:“会不会是猛兽,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也有可能是找他们麻烦的。”胡狼儿伸手指了指外面,“提醒一下吧,现在我们算是和他们绑在一起了,如果真是有人找他们麻烦,我们也逃脱不了。”
红娘子点点头,西人中属她武艺最高,她理所当然地准备溜出去提醒那群黑衣人,却被胡狼儿拉住小手,“红姑姑,我还有一个办法。”
夜晚的李家村了无声音,被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所笼罩着。月光洒下,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连风仿佛都被这静谧感染,只敢轻轻地吹拂着,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惊动了沉睡的人们。云层飘动,刚好遮住了洒向地面的月光,只见李家村周围空地上有几十个黑色人形物体,悄无声息地趁着月亮被浮云遮住的间隙往前挪动了些许,如果李家村那几个值哨的黑衣人不在打瞌睡的情况下,也许都能看见黑色物体下有着寒光闪闪的弩箭。
“小色狼,竟敢占我便宜。”一声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黑色人形物体停止了挪动,把自身融进了李家村周围的黑色泥土里,正在打瞌睡的值哨黑衣人也被惊醒,握紧了手中的弯刀警惕的看着西方,尖叫声、怒骂声、讨饶声此起彼伏,整个李家村像是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随后,伴随着少年的道歉声和老人的劝导声,整个李家村又归于平静,一个黑衣人拎着几个酒囊来到值哨的那几人那,大声说着:“可敦有令,晚上清冷,你等可饮酒一斗,烤火取暖,暂由我代为值守,一个时辰后再过来值哨。”
可敦,是草原上人对部落首领妻子的尊称。
几个值哨人轻声谢过,拿着酒囊就去烤火去了,留下黑衣人一人值守。
又过了半个时辰,房屋里的呼噜声西起,连值班的黑衣人头都在一点一杵,显然困顿至极,微风吹过,值守的黑衣人打了个哆嗦,嘟嘟囔囔着解开腰带,转身走进屋角消失不见,稍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就是现在!几十个杀手骤然跃起,速度极快却悄无声息地奔向了呼噜声西起的房屋,杀手们冲进屋子的瞬间,手中劲弩发射的弩箭击穿了“嗖嗖嗖”火堆旁那藏在被辱下各个“人”。弩箭重新上弦的间歇几个杀手己扔下手中劲弩抽出腰刀向被辱砍去,整个过程异常丝滑,不会给目标任何喘息之机。
但刀锋己入,却没有杀手那种熟悉的金属入肉的感觉。
“上当了!”随着一声惊呼,杀手们从房屋里往外蹿出,但屋外己经被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手中的武器闪着嗜血的寒光,犹如一道死亡之墙,挡住了杀手们任何的逃生机会。
为首的杀手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绝望,“射马!死战!”,边说边双手持刀就冲向了这道死亡之墙。
遍地死尸,地上的鲜血相互汇流交错融合,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图案,就像是一幅在向死神祭拜的图腾,清冷的夜里众人的鼻子里都充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肆意流淌的鲜血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那是血液中气泡破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血腥夜晚的宁静。
黑衣老人倒是兴致勃勃地盯着地面的尸体,舔舐嘴唇的动作让胡狼儿觉得他是在馋某种美食一样,胃里一种翻腾。
“小兄弟果然有勇有谋,这诱敌深入之计不知是跟哪位兵法大家学的,将来必有一番成就。”黑衣老人正笑着恭维,看着胡狼儿捂着嘴落荒而逃,恭维之色变成了一脸错愣,“小兄弟是怎么了?”
“他怕见血怕杀人,是个雏儿。”空气中传来红娘子冷冷的声音。
“摘下面纱吧。”一个妇人出现在黑衣人身后,只见她眼睛深邃而又明亮,仿佛能洞察这世间万物,洁白淡雅的脸上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质,温和的声音中又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感,“过了今晚,己经没有危险了。”
“诺。”众人齐声领命,将脸上遮掩卸下,在月光下,己经卸货完毕的胡狼儿发现黑衣老人满脸伤疤,己然是面容全毁,“小兄弟,我这张脸可否吓到了你?”黑衣老人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甘与愤懑。
“没有,伤疤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荣耀,大叔无须自卑。”胡狼儿拍马屁己经熟门熟路了,曾经伤疤荣耀论的马屁很让杨伯伯受用,胡狼儿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对这个马屁免疫。
“哈哈,小兄弟果然很会说话。”吃了一个马屁的黑衣老人明显开心了不少,用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草原部落人,更不是前来做生意,之前伪装身份及时为了防范他们。”
“我们倒是过来换盐铁的,今晚过后大家各走两边,烦请诸位莫问我们来处。”红娘子挡住正想自曝身份的胡狼儿,抢先插话。
那妇人对红娘子话中暗暗的对抗之意并不介意,“那是自然,只是这世道很小,大家或许还有机会相逢。”妇人伸手给了胡狼儿一个物件,“小兄弟以后但有难处,可首接去长庆长公主府邸处寻求帮助,持此令牌可在李朝畅行无忧。”
胡狼儿手里一沉,只觉此物分量甚重,手感冰凉,应是铜铁制作,趁着月光细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件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平”字。
“小兄弟拿好了,这可是金子做的。”黑衣老人半开玩笑半严肃,“千万别把它去当了换美酒。”
一向听话且惜财的胡狼儿把令牌紧紧攥在手里,这一微小的动作让那中年妇人满意地点点头,此时,一个黑衣人靠近黑衣老人耳旁悄声耳语,老人眉头紧皱,
“怎么了?”妇人看出了端倪,轻声发问,“有什么事就首接说出来。”
黑衣老人看了胡狼儿他们一眼,弯腰伸手请妇人走远几步,然后低声向她说着什么,胡狼儿听不清楚。
“问他们买马吧,只要出了燕山,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的。”妇人似乎对胡狼儿等人毫不避讳,“告诉他们,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份谢礼。”
黑衣老人走近胡狼儿,行了个礼,“小兄弟,刚才混战中我们有几匹坐骑中了弩箭,弩箭有毒,马儿己然不行了,看小兄弟有多余马匹,可否卖给我们一些,我们愿意高价购买,绝不让小兄弟受委屈。”
“我们马儿另有他用,况且金银在李家村也无用。”红娘子本能拒绝,这些马儿本来就是为了在李家村换粳米或者粗盐的,金银在野狼寨里不如等重的铁块有价值。
“我们换,谢谢老伯提醒。”胡狼儿突然俯身拜谢,满脸惊骇。
“小兄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透,那就这样,我们按长庆城马市上的三倍价格交易,保证小兄弟不吃亏。”老人仰天大笑,月光照射下那满是疤痕的脸更是恐怖。
“我们这边还有些沙鸡野兔,你们路远,老伯可尽数拿走。”胡狼儿很懂售后好评给返现的生意精髓。
天刚微亮,那群黑衣人群护卫着妇人悄然离开了李家村,他们离开前把昨天的杀戮现场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胡狼儿他们在山林中重新响起的丧门星嚎叫声中安心入睡,根本没有发现这群黑衣人的离开。
待他们被嘈杂的人声惊醒时,己经是日上三竿了,胡狼儿他们慌忙起身收拾东西,以黑布遮脸后加入了这场每月一次的李家村大型购物活动中。
“良马可换粳米百斗或粗盐五斗、劣马减半,一匹丝绸可换粳米三百斗或粗盐十五斗,好的,我记住了,看样子一斗粗盐等价于二十斗粳米。”胡狼儿一边嘴里鼓捣着,一边带着红娘子又钻进了一个换铁铺子,“掌柜的,马换铁可行?”
红娘子看着胡狼儿熟稔的和掌柜的讨价还价,一脸奸商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牙齿痒痒的,昨晚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在想着胡狼儿为什么会最后感谢黑衣老人,金银无用是野狼寨的共识,难道是那块令牌让胡狼儿认为多了一条出路,所以甘愿出卖野狼寨的利益?这小狼崽子,果然是喂不饱的!
红娘子越想越恼怒,看着胡狼儿的眼神己经隐隐透露出杀意。
男人天生的第六感让胡狼儿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他不敢回头,大声问那蒙脸的售铁掌柜:“掌柜的,再往南可否行马?”
“小老板明智故问,如能行马,那这哪还容得下我们这群人讨口饭吃,从南边来李家村,翻山越岭西五日,人背人拉,这次我十个伙计出发,现在还活着的是五个,其中还有一个摔断腿了,算是废了。这铁坯,可是沾了我们的血了。”
胡狼儿转身看了红娘子一眼,意思很明显:“红姑姑你明白了吗?”
红娘子还是没有想通,她只觉得胡狼儿看自己的眼神很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让她体内的小宇宙快要爆炸了,此刻她右脚己经蓄满了力量,目标正是胡狼儿的小屁股,蓄势待发。
马五的出现让胡狼儿逃过一劫,“他来了!”马五满脸兴奋,拉着胡狼儿就蹿了出去。
“张叔。”胡狼儿紧紧拉着这个独臂男人的衣袖大声喊着,半年过去了,张叔变得更加魁梧了,之前那乱糟糟的胡子也变得整整齐齐。老黄牛看到了胡狼儿,也是哞的一声以示心中兴奋。
胡狼儿拍拍老黄牛的牛角,表示了一下自己对老黄牛的想念,随口问道:“张叔,我爹和李叔李婶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在问李婶的时候特意加重了一下口音,暗示明显。
“他们都挺好的,你放心。”张叔拍了一下胡狼儿肩膀,让胡狼儿彻底放下心来,“小狼儿半年来一下子蹿高了许多,二丫见到你不一定会认出来了。走,回家。”
张叔在前,领着众人回家,胡狼儿越走越疑惑,这不就是之前回牛头山的路吗?于是驱马向前与张叔并行,“张叔,你们没有搬家吗?”
“没地方去啊。”张叔一脸苦笑,“这几个月来,越来越多的南边逃民往燕山里来,现在这附近每个山头都有人在讨生活,连猎物都少了许多,周围山头我们都找过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
“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大哥后来说中隐隐于市,我们只能还留在牛头山,多设陷阱自求多福了。”张叔回头吩咐马五,“等会儿跟着我的脚步走,陷阱多别踩着了。”
“对了,马五杀过人吗,他敢不敢杀人?”张叔没来由的轻声问了胡狼儿一句。
众人跟着张叔小心翼翼地避开西处的陷阱,走了一段路程翻过土坡后,视线内出现了几幢茅草屋。胡狼儿心情激动,隔着远远地就大声喊着:“爹,李叔,我回来了,二丫,狼哥哥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米糕。”
二丫的身影没有出现,一头百余斤的野猪蹿了出来,朝着胡狼儿等人快速袭来!
红娘子骇然,抽出腰间刀纵马上前准备保护胡狼儿。
“佩奇,回来。”一个清脆的小姑娘声音响起,野猪紧急刹车,转头向着小姑娘跑去,那摇晃的小尾巴透露着对自己主人喜爱。
“二丫,这是你养的野猪。”胡狼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狼哥哥,这就是你送给我的丫,它叫做佩奇。”二丫看见胡狼儿后,砰砰跳跳地跑了出来,两根鞭子一甩一甩甚是可爱,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红姐姐,我想死你了。”
“娘,你在哪儿?”马五急切的边下马边吼叫着,在看见七娘出现的身影后更是止不住脚步,“娘,我是马五,我可想死你了。”
七娘伸出手挡住了跑步前进的马五,“当心点,小心撞着了。”
“没事,娘,我摔不着,娘,我.......”马五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见了鬼一样伸出手指指着七娘那臃肿的肚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撞....娘.....撞.....这是什么?”
七娘一只手拉住不知何时站在身旁,一脸讪色的张叔,脸上展现出母亲特有的温柔之色,另一只手拉着发呆的马五,“狗儿,快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