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言相劝

2025-08-20 158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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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母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松开捂着脸的手,露出那张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的脸。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悍妇,却更像一个精于算计的说客。她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拍打两下沾了污水的裤腿,眼神避开丈夫愤怒的目光,首勾勾地盯着晓儿怀里的婴儿。

"晓儿......"秦母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娘再最后劝你一回。你可得想清楚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秦父立刻警惕地挡在晓儿身前,却被晓儿轻轻拉了拉衣角。晓儿抬起头,额角的血痕己经凝固,那双曾经满是哀求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清明。

秦母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道:"留着她,你这辈子就算毁了。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你还年轻,模样周正,手脚又勤快,要是没有这个累赘......"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哭声己经嘶哑的婴儿,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再说这孩子生的时辰不好!接生婆都说了,午时出生,火毒最辣!天时地利都不占!你看看她这长相,平平无奇,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摇篮里的婴儿突然动了动,皱巴巴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无意识地抓住了晓儿垂落的一缕头发。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晓儿浑身一颤。她低头看着女儿——这个被外祖母贬得一文不值的生命,此刻正用尽全力攥住母亲的一线生机。她突然想起自己难产时,在血与痛的混沌中听到的第一声啼哭。那一刻,她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接生婆欣喜的脸:"是个闺女!虽然瘦小,可哭得真响亮!"

"娘......"晓儿的声音很轻,却让秦母的话戛然而止,"您还记得我出生的时候吗?"

秦母愣住了。

"您当然不记得。"晓儿苦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的脸颊,"您说过,生我的时候正在收麦子,您把我裹吧裹吧扔在田埂上,首到天黑才想起来抱回家。"

秦父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至于在娘家坐月子会败了娘家的运道......"晓儿抬起头,目光如炬,"我十三岁那年,大嫂在咱家坐月子,您怎么说的?您说'这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还让我把唯一的鸡蛋省给她吃。"

秦母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够了!"秦父突然暴喝一声,他转身从门后取下那顶还没来得及补的破草帽,重重摔在桌上,"老婆子,你看看这个!晓儿八岁开始学编草帽,十岁就能编得比我好。这些年来,咱们家吃的盐、点的灯,哪样不是她这双手编出来的?你现在跟她说这些混账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仍坚持说完:"今天我把话放这儿!晓儿和孩子就住西屋!你要是不乐意——"他指了指门外,"大门开着,你爱去哪去哪!"

秦母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向来懦弱的丈夫竟敢这样对她说话。她的目光在丈夫决绝的脸和女儿平静的眼神间来回游移,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再也不由她说了算了。

"好......好得很......"秦母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父女俩......这是要造反啊......"

她猛地转身冲向里屋,片刻后抱着个蓝布包袱旋风般冲出来,在门口恶狠狠地回头:"记住你们今天的话!等你们被这小灾星克得家破人亡的时候,别来求我!"

木门被摔得震天响,秦母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晓儿抱紧孩子,泪水终于决堤。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夹杂着痛楚、释然与希望的复杂洪流。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情绪的波动,突然停止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晓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近乎微笑的表情。

秦父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粗糙的大手轻轻覆在晓儿肩头:"别怕,有爹在。"

屋外,最后一缕夕阳穿透云层,将斑驳的光影投在这对劫后余生的父女身上。远处传来秦母渐行渐远的咒骂声,却再也不能动摇屋内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