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快开门!"晓儿用力拍打着娘家斑驳的木门,掌心震得发麻。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发出细弱的哭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内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和母亲不耐烦的嘟囔:"大清早的,叫魂呢——"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秦母披着件旧棉袄,头发还散着,一见是晓儿,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晓儿?不是我说你,谁家闺女天不亮就往娘家跑?你这——"
话音未落,晓儿突然一头撞进母亲怀里!这个从未与母亲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儿,此刻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抱住秦母,冰凉的额头抵在母亲粗糙的衣襟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娘......我也不想的......"
秦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踉跄后退,正要发火,却感觉到衣襟迅速被温热的液体浸透。她僵住了——这是晓儿长大后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巴晖......巴晖卖了家当跑了......"晓儿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将孩子往母亲眼前递,"临走前还把家砸了,说......说我们娘家能拿他怎么着?"
"什么?!"秦母的嗓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还反了他了!"她一把接过外女,这才发现孩子小脸冻得发青,晓儿的棉袄也湿了半截,"那个杀千刀的畜生!当初真是瞎了眼才......"
晓儿适时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带着哭腔道:"娘,我本来都不想活了......我抱着孩子去跳河,是下网的王婆子拦住了我们......这饼还是她给的......"
油纸展开,露出半块冷掉的烙饼,边缘还沾着河岸的泥渍。这"证物"比千言万语都有力,秦母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死死攥住晓儿的手腕:"你疯了?!"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女儿肉里,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怎么样都不能寻死!不然我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院里的动静惊醒了秦父,他咳嗽着披衣出来,正听见妻子这声嘶吼。老头儿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门槛上。
秦母把婴儿往丈夫怀里一塞,转身揪住晓儿的衣领来回摇晃:"男人没了就没了,咱再找!关什么都没命重要!你要是敢带着我的外女寻短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话说得狠厉,手却抖得比晓儿还厉害。
晓儿任由母亲摇晃,泪水流得更凶了。她赌对了——再刻薄的母亲,也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更何况,她怀里这个"不值钱"的外女,终究流着秦家的血。
"我......我没地方去了......"晓儿啜泣着滑坐在地上,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家里连炕席都被揭走了......"
秦母胸膛剧烈起伏,突然扭头冲秦父吼:"愣着干啥!还不去烧炕!"又狠狠戳了下晓儿的额头,"你也是!为个烂人寻死觅活,出息!"骂完却扯下自己的棉袄裹住晓儿,动作粗鲁却透着别扭的关切。
灶房飘来炊烟的气息,秦父笨拙地抱着哭闹的婴儿在院里转圈。秦母把晓儿拽进里屋,翻箱倒柜找干衣服,嘴里不停咒骂巴晖祖宗十八代。晓儿沉默地听着,指尖悄悄触碰怀中那把冰凉的钥匙——魏强说得对,有些仗,得她自己先打。
窗外的朝阳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将三人拉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竟诡异地呈现出一种久违的、支离破碎却又紧密相连的家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