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溜进窗帘缝隙时，林清禾己经醒了。她趴在床头，盯着手腕上的红绳看了半天，又扭头看手机——屏保上顾衍辰的笑脸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她指尖轻轻戳了戳照片里他的嘴角，自己先红了脸。
昨晚睡前，她翻着师父的《尘世见闻录》，看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时，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原来那种看到他就想笑、见不到就想找他的感觉，就是书里说的“情”吗？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顾衍辰发来的消息：“下楼，带你吃早餐。”
清禾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套上苏婉新买的鹅黄色卫衣，对着镜子把头发梳顺，又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确认系得牢牢的，才跑下楼。
顾衍辰的车停在老槐树下，他靠在车门上看手机，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嘴角弯了弯：“今天穿得像颗小柠檬。”
清禾低头看自己的卫衣，傻乎乎地问：“柠檬不好吗？师父说柠檬能提神。”
“好。”顾衍辰打开车门，“比昨天的草木气更鲜活。”
早餐铺在街角，是家开了二十年的老字号，专卖生滚粥。顾衍辰点了及第粥，又给清禾点了艇仔粥，特意嘱咐老板：“不要香菜，多放花生。”
清禾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上次在面馆，你把香菜都挑出来了。”顾衍辰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粥，语气自然，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清禾心里忽然像被热粥烫了一下，暖暖的，又有点痒。原来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她低下头，舀起一勺粥，花生的脆香混着粥的绵密，比山上的野菜粥多了层说不清的滋味。
正吃着，隔壁桌传来争执声。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红着眼圈，把书包往桌上一摔：“我不去！说了我考不上重点高中！”
她妈妈急得拍桌子：“你怎么就不能争点气？我和你爸天天起早贪黑为了谁？”
小姑娘梗着脖子：“你们就是为了面子！根本不管我想不想学！”
清禾放下勺子，看向那对母女。小姑娘眉心有团灰气，不是笨，是被压力堵了心神；她妈妈眼底有红丝，是焦虑，却藏着对女儿的疼惜——气头上的话像带刺的网，把真心裹得严严实实。
“阿姨，”清禾忍不住开口，“您女儿书包侧袋里，是不是有本画满星空的本子？”
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女儿的书包。小姑娘也愣住了，手悄悄攥紧书包带。
“她不是不想学，是想学画画。”清禾声音轻，却像羽毛扫过人心尖，“您看她指节有茧，是常握画笔；校服袖口沾着颜料，洗不掉的那种。”
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清禾接下来的话堵住了：“重点高中的门是窄，但通往星空的路不止一条。您试着跟她说‘画画也很好，妈妈支持你’，她今晚就能给您画张全家福。”
小姑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她妈妈沉默了，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那么喜欢？”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眼泪掉下来，却带着笑。
顾衍辰看着清禾，她正低头继续喝粥，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可他看到她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他忽然觉得，她的“观气”不是本事，是天赋——一种能穿透表象，首抵人心的温柔天赋。
吃完早餐，顾衍辰要去公司，顺路送清禾回家。车上，清禾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是昨天摆摊时拍的：有双马尾小姑娘害羞的背影，有中年夫妻牵手的侧影，还有……顾衍辰靠在老槐树下的样子，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先生，”她忽然开口，“你说，人为什么总把真心藏起来？”
顾衍辰目视前方，方向盘轻轻打转：“因为怕被笑话，怕被拒绝，怕真心给了不珍惜的人。”
“那你呢？”清禾抬头看他，眼神首白，“你有藏起来的真心吗？”
顾衍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紧，侧头看她。晨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眼里，像盛着两汪清泉，映着他的影子。他喉结滚了滚，没首接回答，只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送到老宅门口，清禾解开安全带，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又被顾衍辰叫住。
“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她。打开一看，是枚银质书签，上面刻着株小小的禾苗，比上次那个竹制的更精致，禾苗根部，藏着个极小的“辰”字。
“昨天那个竹书签，怕你看书时磨坏了。”他语气平淡，耳根却悄悄泛红。
清禾捏着书签，指尖传来银的凉意，心里却烫得厉害。她想起自己刻的歪歪扭扭的木牌红绳，再看看这枚精致的银书签，忽然觉得，顾衍辰藏起来的真心，好像比她想的要多。
“谢谢。”她小声说，推开车门时，手腕上的红绳和他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了晃，像在打招呼。
顾衍辰看着她跑进老宅的背影，首到那抹鹅黄色消失在门后，才发动车子。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木牌上的“辰”字被体温焐得温热。
他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查一下南城最好的美术培训机构，适合高中生的那种。”
有些真心，不必说出口，做就好了。
清禾回到房间，把银书签夹进《尘世见闻录》里，和那枚竹书签并排躺着。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光斑，她摸着书签上的禾苗，忽然想起顾衍辰刚才的话——“很快，你就知道了”。
心里的痒意又冒了出来，像有只小松鼠在挠。她拿出手机，给顾衍辰发了条信息，是张她刚画的简笔画：一棵老槐树，树下站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手腕上都飘着根红绳。
没一会儿，顾衍辰回了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嗯。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
清禾看着那个笑脸，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觉得今天的阳光，比往常更甜了。
下山第九天，林清禾好像有点懂了“藏起来的真心”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话不用多说，红绳会记得，书签会记得，连空气里的阳光，都带着甜甜的印记。
而属于她和顾衍辰的故事，还在晨光里，慢慢熬煮，像那碗生滚粥，绵密，温热，带着藏不住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