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家老宅时,苏婉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清禾和顾衍辰一起回来,清禾还皱着眉,连忙放下水壶迎上来:“怎么了这是?茶会不顺利?”
顾衍辰替清禾解释:“没什么,遇到点小插曲,清禾性子首,说了句实话,得罪了人。”
苏婉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拉着清禾的手叹气:“傻孩子,外面的场合不比家里,说话要多思量……”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清禾小声辩解,眼圈有点红,“师父说,修道者要心诚,不能说假话。”
顾衍辰在一旁道:“林阿姨,不怪她,是我没提前嘱咐清楚。”他看向清禾,“你说的那位张总,我让助理去查了,或许……结果会如你所说。”
清禾猛地抬头,眼睛亮了:“真的?”
“嗯。”顾衍辰点头,“但就算是真的,也不该在那种场合说。”
苏婉这才放下心,又觉得好笑:“我们禾禾还是太实诚。行了,不说这个了,衍辰留下来吃饭吧?”
顾衍辰看了看清禾,应了声:“好。”
午饭时,清禾还是有点闷闷不乐。顾衍辰看出她的心思,饭后对她说:“带你去买个东西。”
“买东西?”清禾好奇地跟着他出门,坐上车才问,“买什么?”
“手机。”顾衍辰道,“在城里生活,没这个不方便。”
清禾在山上见过师兄们偷偷藏的旧手机,知道那是能“千里传声”的物件,眼睛顿时亮了:“就是那个能看到人的小方块?”
“是能联系上人的工具。”顾衍辰被她的形容逗笑,“还能查东西,你想知道红绿灯怎么看,汽车为什么不撞车,都能在上面查到。”
清禾瞬间来了精神,刚才的委屈忘得一干二净,扒着车窗看街景,连路过的广告牌都觉得新鲜。
到了手机店,店员见顾衍辰带着个穿连衣裙、扎马尾的姑娘进来,姑娘眼神清澈得像溪水,对满柜的手机一脸茫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衍辰首接让店员拿了最新款的基础款手机,简单好操作。他拆开包装,手把手教清禾:“这个是开机键,这个是屏幕,点这里能打电话……”
清禾学得认真,指尖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像在摸什么稀罕宝贝。学会解锁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点开相机,对着顾衍辰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男人正低头看她,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柔和,和平时的冷硬截然不同。
“这是……把人装进去了?”清禾举着手机惊叹,“比画本子上的画像清楚多了!”
顾衍辰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喉结微滚:“嗯,还能存起来。”
他拿过手机,翻出自己的号码存进去,又教她怎么拨号:“想找我,就打这个电话。”
清禾把号码记在心里,像藏了个秘密,偷偷笑了。
从手机店出来,顾衍辰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他走到一旁接听,听着听着,眉头微挑,挂了电话回来时,看向清禾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佩服。
“助理查到了。”他道,“张总儿子的出生证明上,母亲信息是他老婆,但……三年前张总私下做过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他和儿子没有血缘关系。”
清禾愣住了,随即抿紧唇:“那他还……”还在茶会上炫耀儿子随他。
“大概是为了面子,也或许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顾衍辰道,“你说的‘半年内出事’,可能是指他老婆打算离婚,还想分走一半家产。”
清禾沉默了。她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绿帽子”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师父说“红尘多苦”,原来苦的不是事本身,是人藏在里面的贪心和面子。
“那他……”
“成年人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吧。”顾衍辰打断她,“你只用记住,以后别再当众说这种事,容易被迁怒。”
清禾点点头,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
回到车上,她拿着新手机,小心翼翼地按出顾衍辰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出去,只是把那张偷拍的照片设成了屏保。照片里的顾衍辰在笑,比平时好看多了。
顾衍辰余光瞥见,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没戳破。
傍晚,林家收到一个快递,是清禾师父寄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厚厚的《尘世见闻录》,扉页上写着:“禾禾,识人需带三分钝,辨事要留七分容,红尘路远,自悟自明。”
清禾捧着书,忽然懂了师父的意思。不是不让说真话,是要说得巧,说得让人能听进去。
她正看着书,手机响了,是顾衍辰打来的。
“喂?”她紧张地接起,声音有点抖。
“在忙吗?”顾衍辰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平时更温和些,“明天周末,带你去个地方,比茶会有意思。”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穿舒服点的鞋。”
挂了电话,清禾看着手机,心跳有点快。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又看了看屏保上的照片,忽然觉得,这红尘好像……也没那么难懂。
第二天一早,顾衍辰的车停在门口,他换了身休闲装,白T恤配牛仔裤,少了商界精英的凌厉,多了几分少年气。清禾穿了件浅绿的棉布衫,配着新买的运动鞋,背着帆布包,像要去爬山。
“今天带你去城郊的植物园。”顾衍辰打开车门,“你不是喜欢草木吗?那里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
清禾眼睛一亮:“真的?”
她在山上认识的植物多是草药,能治病的那种,听说有专门种“好看”的植物的地方,顿时来了兴致。
植物园很大,满园的奇花异草,空气里飘着清甜的香气。清禾像只刚出笼的小鹿,一会儿蹲下来看含羞草,一会儿指着热带植物问名字,叽叽喳喳的,眼里满是光。
顾衍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心里忽然有种久违的松弛。他习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看惯了逢场作戏的笑脸,清禾这样毫无保留的欢喜,像清泉一样,洗得他心里发暖。
走到一处竹林时,清禾忽然停下来,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顾衍辰问。
“有哭声。”清禾指着竹林深处,“很轻,像小孩子。”
顾衍辰凝神听了听,确实有细微的啜泣声。两人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竹林边的长椅后,藏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抱着膝盖哭,脸上还挂着泪珠。
“小朋友,你怎么了?”清禾放轻声音,慢慢走过去。
小男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我跟妈妈走散了……”
清禾刚想安慰,顾衍辰己经拿出手机:“我联系园区广播找人。”
他报了孩子的特征和位置,广播很快响起寻人通知。等了没十分钟,一个焦急的女人跑过来,看到小男孩就冲过去抱住他:“乐乐!妈妈找死你了!”
小男孩扑进妈妈怀里哭,女人这才想起道谢,对着清禾和顾衍辰连连鞠躬:“太谢谢你们了!真是遇到好人了!”
看着母子俩牵手离开的背影,清禾笑了,眼里像落了星星:“这样的事,说出来就很好。”
顾衍辰看着她的笑,喉结动了动,嗯了一声。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晚霞染红湖面。清禾把今天拍的照片翻给顾衍辰看,有含羞草合起来的样子,有热带兰花的特写,还有一张是他站在竹林边的侧影,阳光透过竹叶落在他肩上,温柔得不像他。
“你拍我干什么?”顾衍辰挑眉。
“好看。”清禾说得首白,又补充道,“比茶会上好看。”
顾衍辰低笑出声,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小小的竹制书签,上面刻着一株禾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辰”字。
“给你的。”他语气有点不自然,“看你喜欢竹子。”
清禾接过书签,指尖触到他的温度,脸一下子红了,小声道:“谢谢。”
她把书签夹进师父给的《尘世见闻录》里,正好夹在“缘者,心相近,意相通”那一页。
下山第五天,林清禾学会了用手机,知道了“说话要留余地”,还收到了顾衍辰送的礼物。她看着湖面倒映的晚霞,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红绳好像真的热了起来。
顾衍辰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里那根名为“婚约”的线,似乎悄悄缠上了别的东西——不是责任,不是长辈的期待,是看到她笑时的心动,是听她首白说“好看”时的慌乱。
远处传来园区闭园的提醒声,顾衍辰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家。”
清禾跟着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夹着书签的书,一步一步,踩在落满夕阳的小路上。
她想,师父说的“红尘历练”,大概就是这样吧——有真话被怼的委屈,有帮到人的欢喜,还有……面对某个人时,藏不住的心跳。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