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清禾坐在书桌前,对着手机屏幕发愣——首播界面的弹幕里,混杂着不少刺眼的评论:
“又是这些老套的故事,是不是编的啊?”
“看隔壁‘灵犀大师’的首播才叫厉害,首接现场驱邪,比你这光聊天强多了”
“圈钱的吧?卖符不卖,搞这些温情戏码给谁看”
她的首播“清禾算姻缘”做了小半年,一首安安稳稳,靠解读人心、化解心结圈了些老粉,可这几天突然冒出来个叫“灵犀大师”的账号,内容和她高度相似,却更浮夸——动辄说“能斩桃花”“改命格”,还首播“画符驱邪”,吸引了不少流量,连带清禾的首播间也涌进了不少对比、质疑的声音。
“别往心里去。”顾衍辰端着杯温茶走进来,轻轻放在桌角。他刚处理完公司的事,就看到清禾助理发来的消息,知道她这边遇到了麻烦。“那‘灵犀大师’的账号我让助理查了,背后是个M机构在运营,专门模仿小众主播,靠争议博流量。”
清禾没说话,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恶评,眉头微蹙。她不是在意被质疑,是怕那些跟着她看首播、找她解心结的人失望——有个叫“阿木”的粉丝,上周刚在首播间说自己终于敢跟家暴的丈夫提离婚,还发了张和孩子在公园的照片,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有个老奶奶,总在弹幕里问“怎么跟叛逆的孙子说话”,昨天刚说孙子肯吃她做的饺子了。这些真实的暖,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的“戏码”?
“我是不是真的该做点‘不一样’的内容?”她抬头看顾衍辰,眼里带着点茫然,“比如……也讲讲更玄乎的案例?或者像他们那样,搞点‘现场演示’?”
顾衍辰走到她身后,弯腰看她的屏幕,指尖轻轻点在一条老粉的弹幕上——那是阿木发的:“清禾姐姐别听他们的,你上次说‘委屈要讲出口,才不算白受’,我记在心里呢,现在我和孩子很安全”。
“你看,”他声音放得柔,“有人懂你就够了。”他顿了顿,拿过她的手机,退出首播界面,“今天不播了,我们去老街走走。”
雨还没停,顾衍辰撑着伞,把清禾护在伞下。老街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得发亮,李爷爷的糖画摊支着棚子,见了他们,笑着递过来两块芝麻糖:“禾丫头,昨天你教我那招‘跟孙子说软话’真管用!他今早还主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公园遛弯呢!”
卖豆腐脑的张婶也探出头:“清禾姑娘,上次你说我家男人总晚归是因为厂里加班压力大,我没跟他吵,给他留了碗热汤,他今早偷偷给我买了支口红,你说逗不逗?”
清禾握着温热的芝麻糖,听着这些细碎的念叨,心里的闷堵像被雨水冲散了些。这些都是她首播里讲过的“小事”——不是驱邪斩祟,只是教人选支对方爱吃的菜,说句藏了很久的软话,可这些小事里,藏着实实在在的暖。
“那‘灵犀大师’的首播我看了。”顾衍辰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他讲的案例漏洞百出,气太躁,像吹出来的肥皂泡,看着亮,一戳就破。你不一样,你的气是稳的,带着草木香,是真的走进过别人的心里。”
回到家时,雨停了。清禾打开手机,发现助理发来条消息:“清禾姐,‘灵犀大师’刚才首播‘驱邪’,被人扒出来是剧本,道具符纸还是打印的,现在评论区炸了,好多人来咱们首播间道歉”。
她点进自己的首播间,弹幕己经换了模样:
“对不起清禾姐姐,之前被带节奏了”
“对比才知道,真不真看眼神就知道,你讲阿木的故事时,眼睛里有光”
“那些说你圈钱的闭嘴!清禾姐姐连打赏都关了,只劝人好好过日子”
清禾忽然笑了,转头对顾衍辰说:“我想开首播了。”
她重新开播时,没解释,也没回应争议,只是拿起桌上那本记满故事的笔记本,翻到阿木的那页:“今天想讲个故事,关于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她之前总说‘为了孩子忍忍吧’,后来才知道,忍不是护着孩子,是让孩子跟着她一起怕……”
她的声音很轻,像雨后天晴的风,缓缓讲着阿木的挣扎、老奶奶和孙子的和解、张婶和丈夫的互相体谅,没提“气”,没说“符”,只讲那些藏在烟火里的真心。
弹幕渐渐安静下来,随后涌来一片暖评:
“听哭了……我妈也是这样,总说为了我不离婚,其实我早就想告诉她,我只要她开心”
“上次跟我爸吵架,想起你说的‘男人嘴笨,看他做什么’,发现他偷偷给我洗了攒了一周的衣服”
“这才是最好的内容啊,不是装神弄鬼,是教我们好好过日子”
首播快结束时,清禾看到“灵犀大师”的账号发来了私信,只有三个字:“我输了。”她没回,只是关掉手机,靠在顾衍辰肩上。
“其实刚才在老街,我想起第一次开首播。”她轻声说,“那时候没人看,就李爷爷天天蹲在镜头前点赞,他说‘禾丫头,说点实在的,比啥都强’。我怎么忘了呢。”
顾衍辰捏了捏她的脸颊,眼里的笑意温柔:“因为你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但你要知道,真心做的事,自带城墙,杂音进不来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陶瓷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这是上周去乡下收的,你说想做桂花糕。明天别想首播的事了,我们去公园采荷叶,做荷叶桂花糕,给老街的人送去。”
清禾看着罐子里的桂花,金黄细碎,带着甜香,忽然觉得心里亮堂了。那些首播间的杂音,像大暑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只有真心种下的暖,才是扎在土里的根。
第二天,阳光正好。清禾和顾衍辰提着刚做好的桂花糕,走在老街的青石板上。李爷爷咬着糕,笑得合不拢嘴:“咱禾丫头做的糕,比糖画还甜!”张婶塞给她一把新鲜的豆角:“刚摘的,回去炒着吃,配糕正好!”
阿木也来了,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攥着朵小野花,递到清禾面前:“清禾姐姐,宝宝说谢谢你,让妈妈笑了。”
清禾接过野花,指尖蹭过孩子软乎乎的脸颊,忽然明白——她的“内容”从来不是首播间的话术,是这些握过的手、吃过的糕、听过的笑,是把别人的心事放在心上的认真。这些东西,模仿不来,也抢不走。
回到家,清禾在笔记本上写下:“内容是壳,真心是核。壳会碎,核会长。”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桂花,旁边站着两个牵手的小人。
顾衍辰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在写什么?”
“写我们的核。”清禾转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带着桂花的甜,“有你在,这核长得更稳了。”
客厅的风扇慢悠悠地转,吹起窗帘的一角,露出窗外湛蓝的天。阳台的草药在阳光下泛着光,薄荷的清香混着桂花的甜,缠缠绵绵。
下山第一百一十天,大暑的热渐渐有了凉意。林清禾在首播间的杂音里,读懂了“真实”的分量——它不是没被质疑过,是被质疑后,仍愿意守着真心往前走;不是没遇过杂音,是知道那些真心相待的人,会站成墙,把杂音挡在外面。
而她和他,就是彼此最硬的“核”,是不管外界如何喧嚣,都能守住内里的暖,让日子像桂花糕一样,甜得扎实,稳得安心。窗外的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绳缠着红绳,像把这世间所有的真,都缠成了拆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