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天气逐渐转凉,南城的风也开始带着丝丝凉意。老街两旁的梧桐树叶纷纷飘落,铺满了地面,形成了一片金黄的地毯。每当有人走过,脚下便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秋天在低语。
在这充满诗意的景象中,林清禾的卦摊又如往常一样支了起来。那蓝布幡在风中轻轻摇晃,上面用黑色的字写着“清禾算姻缘”,虽然经过阳光的暴晒,颜色有些褪去,但却比初次见到时多了几分烟火气,显得更加亲切和温暖。
林清禾身穿一件米白色的厚毛衣,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抵御着秋风的寒意。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由于被袖口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结。而那是顾衍辰送给她的竹书签,此刻正别在她的帆布包上,随着她低头翻找签纸的动作,不时地轻轻撞击着包身,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宛如微风中的风铃,清脆悦耳。
“清禾姑娘,又来啦?”隔壁卖糖画的老爷子笑着递过来一串糖葫芦,“今天风大,早点收摊吧。”
“谢谢李爷爷。”清禾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再等会儿,昨天有人说今天来。”
她指的是个叫阿梅的姑娘,前天在首播间私信她,说和丈夫冷战了半个月,想当面算算“还有没有救”。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匆匆走来,眼圈红红的,正是阿梅。“清禾姑娘,”她局促地站在摊前,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纸巾,“我……”
清禾示意她坐下,指尖搭在她手腕上片刻,又看了看她眉心——那里有层淡淡的灰气,却缠着根细细的红丝,像快要断的线,却还没彻底散。
“你左手无名指是不是有道浅疤?”清禾轻声问,“是去年他给你修灯泡,你帮忙递螺丝刀时不小心划的。”
阿梅猛地抬头,下意识摸向手指:“你怎么知道?”那道疤很淡,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不是不爱你了。”清禾递过一杯温热的姜茶——是顾衍辰早上给她装的保温杯,“他上周在工地上摔了一跤,怕你担心,没敢说,夜里疼得睡不着,才躲去书房。你床头柜第三格,是不是有瓶没开封的红花油?是他偷偷买的,想等好点了再告诉你。”
阿梅的眼泪“啪嗒”掉在杯沿上:“我……我以为他是嫌我唠叨……”
“夫妻哪有不拌嘴的?”清禾笑了笑,像说给她听,又像说给自己,“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你今晚给他贴块膏药,说‘下次再瞒着我,就罚你洗一个月碗’,试试?”
阿梅破涕为笑,抹着眼泪塞给清禾一个红包,被清禾推回去:“随心就好,下次带他来吃糖画。”
送走阿梅,顾衍辰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穿着深灰色大衣,手里拎着个纸袋,一步步踏过落叶走来,风掀起他的衣角,像幅流动的画。
“刚忙完?”清禾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
“嗯,路过买了点热乎的。”顾衍辰把纸袋递给她,里面是刚出炉的糖糕,还冒着热气,“李爷爷说你等了一上午。”
他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的小马扎上,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又缩回来,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别冻着。”
正说着,一个穿校服的少年蹲在摊前,脸涨得通红:“姐姐,我……我想算算,能不能考上她在的大学。”
少年指节捏得发白,书包上挂着个小小的晴天娃娃,和不远处奶茶店门口站着的女生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清禾看着他眉心的朝气,像刚破土的笋,眼里藏着光:“你书桌垫下,是不是藏着她给你写的加油纸条?上面画着个笨笨的小熊。”
少年猛地捂住书包,脸更红了:“你怎么……”
“努力就好。”清禾没多说,只递给他一支红绳编的手链,“这个戴着,不是求运气,是求个安心。等你考上了,记得带她来谢我。”
少年攥着手链跑了,跑两步又回头鞠了一躬,背影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顾衍辰看着清禾,忽然笑了:“以前总觉得你算得准,现在才发现,你哪是算卦,是在给人找台阶。”
清禾咬着糖糕,含糊道:“师父说,缘分像藤蔓,得扶一把才能缠得紧。”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你看我们,不也是被扶了一把吗?”
顾衍辰的心像被糖糕甜化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呼吸。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和她毛衣上的绒毛缠在一起,暖得让人不想动弹。
傍晚收摊时,风更紧了。顾衍辰帮她叠好蓝布幡,又把签纸、罗盘一股脑塞进帆布包,动作熟练得像做了千百次。清禾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忽然想起第一次摆摊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老槐树下,默默守着她。
“顾先生,”她忽然停下,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给他,是枚用红绳编的平安结,上面坠着个小小的木牌,刻着“辰”字,“上次医院那个厉鬼,我总觉得该再做点什么,这个你带着。”
顾衍辰接过来,指尖触到红绳的温热,忽然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声音被风吹得很轻,却字字清晰:“有你在,比什么都灵。”
老街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清禾看着顾衍辰手里的平安结,又摸了摸自己腕上的红绳,忽然觉得,师父说的“红尘历练”,哪是算多少卦、解多少结,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烟火里,有人陪你摆摊,陪你收摊,陪你把日子过成糖糕的甜。
下山第西十天,林清禾还在老街摆摊算卦,只是如今的她,早己不是那个只会首白说“真相”的姑娘。她懂了,最好的卦象,从不在签纸上,在愿意为对方低头的瞬间里,在藏着关心的红花油里,在牵着的手、暖着的茶里。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追着两人的脚步,像在催着他们回家——那个有婚纱、有草木、有彼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