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安置点内,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只剩下仪器尖锐的警报嗡鸣和粗重压抑的喘息。主控光屏上,那团被陈医生拼死从“透特档案”空间拖拽出来的混合数据流,如同一个狂暴的微型宇宙,纯白的光明与暗红的污染疯狂绞杀、湮灭,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辐射,映照着苏晴和刘洋惨白如纸、凝固着极致惊骇的脸。
“林……林薇?!!!”刘洋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颤抖,眼睛瞪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光屏上那己然消失、却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的画面——幽蓝光丝编织的茧中,那张苍白、紧闭双眼却无比清晰的脸庞!三年前熔毁的头盔,无声的惨嚎,焦糊的气味……与这张沉睡的脸重叠、碰撞,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苏晴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冰冷的操作台才没有摔倒。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头儿……头儿这三年日日夜夜被啃噬的痛苦根源……竟然……竟然在敌人的巢穴里?!以这种……这种诡异的方式存在着?!这比死亡更残酷!
“咳咳……咳……”地上,陈医生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被刘洋搀扶着坐起,脸色灰败,眼神却锐利如手术刀,死死盯着那团逐渐平息、纯白与暗红归于一片混沌灰烬的数据流。虚拟世界里撕裂意识、强行抓取数据的代价,是现实躯体的重创和意识的剧痛。
“不是幻觉……”陈医生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那光茧……赵峰密室……阿努比斯之眼……林薇……他们用她……做了‘容器’的‘核心模板’!或者说……实验原型!”他的推断冰冷而残酷,瞬间刺破了苏晴和刘洋最后一丝侥幸。
“容器?”刘洋的声音带着哭腔,“什么容器?头儿的妹妹……她……她还活着吗?”
“生理信号……微弱……但存在!”苏晴猛地扑到另一台终端前,手指颤抖着调取刚才画面闪过的瞬间,系统自动捕捉到的、来自林薇面部的微弱生命体征扫描残留数据,“心跳……呼吸……极其缓慢……低于正常阈值……但……是活的!她被维持在那光茧里!像……像被封印的标本!”
“标本……”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每个人的心上。标本!为了那个该死的阿努比斯计划!为了制造林渊这样的“完美容器”?!
“张振涛!”陈医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那怒火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是他!一定是他!他利用职权掩盖了林薇的真实状态!将她从‘铁砕事件’的受害者名单里抹去,交给赵峰进行非人的实验!他是整个计划在调查局内部的保护伞和操盘手!林渊的调查触及核心,他就必须被抹除!”
就在这时——
安置点厚重的铅门外,突然传来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机括滑动声!不是正常的开启,而是……某种精密工具解锁的声响!
“有人!”苏晴和刘洋瞬间汗毛倒竖!陈医生猛地捂住伤口,眼神凌厉如刀!
滋——!
安置点内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应急备用电源的微弱红光刚刚亮起,又被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瞬间摧毁!整个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主控台几台拥有物理级屏蔽的终端屏幕,还顽强地亮着微光,映照着三人惊骇的脸!
“他们找到我们了!”刘洋的声音带着绝望。
“不是赵峰的人!是张振涛的清除小队!”陈医生低吼,忍着剧痛,“他动手了!要灭口!快!销毁所有数据!带走关键……”
轰!!!
安置点那扇理论上能抵挡小型爆破的合金门,如同纸糊般被定向爆破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死神的探照灯,瞬间刺破黑暗,锁定了主控台前的三人!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行动迅捷无声如同鬼魅的身影,端着加装了消音器的非致命神经脉冲武器,如同潮水般涌入!
“目标确认!清除指令执行!”一个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在黑暗中响起。
噗!噗!噗!
数道幽蓝色的脉冲光束如同毒蛇出洞,瞬间射向苏晴、刘洋和陈医生!速度太快!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陈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身边一个沉重的防爆合金资料柜推向脉冲光束的路径!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主控台!
幽蓝的脉冲光束狠狠撞在合金柜上,爆起刺眼的电火花!巨大的冲击力让柜子猛地后移!但仍有几道漏网的脉冲,擦着苏晴和刘洋的身体掠过!苏晴只觉半边身体瞬间麻痹,重重撞在操作台上!刘洋则被一道脉冲擦过手臂,剧痛和麻痹感让他发出闷哼!
陈医生己经扑到主控台前,染血的手指狠狠按下了一个物理熔毁按钮!
嗡——!!!
主控台上所有亮着的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内部传来密集的、如同鞭炮炸响的电路板熔毁声!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所有数据存储单元……被瞬间物理烧毁!包括那团刚刚沉寂的混合数据流!
“找死!”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愠怒。更多的脉冲光束射向陈医生!
陈医生身体因剧痛和之前的伤势,动作迟滞了一瞬!
“小心!”苏晴的尖叫被淹没在脉冲的嗡鸣中!
就在这生死关头——
安置点角落,那台连接着林渊维生设备的独立监控仪(拥有独立的物理电源和屏蔽),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冰蓝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数据,而是……设备本身?!
光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扫过整个黑暗空间!
嗤啦——!!!
所有射向陈医生的神经脉冲光束,在接触到冰蓝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烈阳,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那几个突入的清除小队成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动作猛地一僵!他们佩戴的夜视仪和通讯设备瞬间爆出细小的电火花!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精神排斥的能量场瞬间笼罩了他们,让他们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胶水,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而僵硬!
“警告!未知高维……干扰……设备……失效……” “目标……存在……极端……异常……”
电子合成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难以置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晴、刘洋和陈医生也愣住了!他们看向光芒的来源——林渊病床旁那台监控仪。屏幕上的脑波图谱,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平滑首线,死寂得如同深渊。但屏幕本身……却散发着如同极地寒冰般的、实质性的冰蓝光芒!
那光芒的中心,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图案轮廓——正是那块深蓝宝石碎屑上,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阿努比斯之眼刻痕!
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守护着病床上的林渊,也暂时阻挡了清除小队的致命攻击!
“走!快走!”陈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强忍着麻痹和剧痛,拉起半身麻痹的苏晴,对刘洋吼道,“从备用通道!带上他!快!”
刘洋如梦初醒,不顾手臂的剧痛,扑向林渊的病床,和挣扎站起的苏晴一起,迅速解开维生设备的快速接口,将病床切换成手动推车模式!
清除小队在冰蓝光芒的压制下,如同慢动作般试图重新瞄准和调整,但动作极其艰难。
三人推着林渊的病床,在弥漫的焦糊味和闪烁的冰蓝光芒中,踉跄着冲向安置点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通往城市深层废弃管道的紧急出口。
轰!轰!
身后传来清除小队强行爆破障碍物的沉闷声响,以及他们越来越近的、扰得断断续续的指令。冰蓝光芒的压制效果似乎正在减弱!
陈医生猛地关上厚重的合金逃生门,手动旋死数道机械门闩!门外立刻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走!”陈医生喘息着,嘴角又有鲜血溢出。他看了一眼林渊,后者依旧沉睡,但病床旁那台小型便携式生命监测仪(连接在维生设备上),屏幕上的脑波图谱……在那片死寂的平滑首线之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见的区域,似乎……极其微弱地……跳跃了一下?
“他……”苏晴也注意到了那微乎其微的变化。
“他知道……”陈医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妹妹……还活着……被囚禁在茧里……这念头……穿透了‘静默深渊’……”他的目光扫过眼前废弃管道无尽的黑暗,“我们必须找到她!把她救出来!这是唤醒林渊……也是彻底摧毁阿努比斯的……唯一希望!”
三人推着病床,带着陷入绝对死寂却又在深渊底层被点燃了一缕微光的林渊,迅速消失在城市冰冷、黑暗、如同迷宫般的地下管道深处。身后,安置点厚重的合金门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虚拟调查局总部,指挥中心。
张振涛面无表情地站在巨大的环形光屏前。屏幕被分割成无数块,显示着全城交通节点、监控探头和警力部署。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内部违规调查”的“澄清说明会”,此刻,他是指挥中心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
一个加密通讯窗口在他私人终端上弹出。没有画面,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目标逃脱。安置点数据物理销毁。目标A(林渊)意识状态异常,产生未知高维能量场,干扰清除行动。目标B(林薇)位置锁定:Nexus-B7密室。建议:立即转移或销毁核心容器。执行人:影武者。
张振涛的瞳孔在镜片后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林渊……竟然还能在“静默深渊”里制造干扰?那能量场……是阿努比斯之眼刻痕的残留反应?还是……他意识深处更深层的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回复:
核准转移方案。启用‘方舟’协议,将容器转移至‘伊甸园’。清除行动升级,动用‘天眼’系统,全城锁定目标A及关联者。不留活口。优先确保容器安全转移。
回复发出。张振涛的目光投向光屏上代表城市监控网络的庞大节点图,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容器(林薇)是阿努比斯计划最关键的“原型”和“钥匙”。而林渊……这个在深渊中还能引发异变的“完美容器”……他身上或许隐藏着连赵峰都未曾发现的、阿努比斯更深层的秘密?必须在转移“钥匙”的同时,把林渊这个失控的“宝藏”……也抓回来!
他拿起内线通讯器,声音平稳而充满权威:“技术部,启动‘天眼’系统最高权限。目标:林渊、苏晴、刘洋、陈正国(陈医生)。扫描范围:全城。接入所有公共及私人监控节点、交通卡口、生物特征识别数据库。发现即锁定,授权使用非致命神经压制武器及追踪无人机。行动代号:‘净网’。”
命令下达。庞大的国家机器,在“副局长”的指令下,悄然张开无形的巨网,罩向黑暗管道中推着病床艰难前行的几人,也罩向了Nexus基地深处,那个幽蓝光丝包裹的、沉睡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