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角落里缩着几个身影。
她们眼神空洞又麻木，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黢黑的小脸儿上全是伤。
一个雌性正在用湿苔藓给她们擦掌心的泥。
白恩醒了也不敢立马发出动静，观察了一会儿才出声，“你们是？”
“嗯？”那雌性回过头。
“你醒了啊，这里是弃兽城。”
什么？弃兽城！？
“嘶…”白恩一个激动就感觉到自己腿上传来钻心的疼。
“别动！”
那雌性立刻站起身，灰青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细瘦却结实的脖颈。
她的目光落在白恩的腿上，瞳孔猛地缩了缩，满眼心疼：“这伤是鳄兽咬的吧？牙印深得能看见骨头了。”
“肯定很疼。”
白恩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没事。”
那雌性几步挪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时，白恩才闻到她身上除了泥味，还有淡淡的草药香。
她在自己脏兮兮的兽皮上用力撕下一条。
“流血太多会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牙齿咬着兽皮条的一端，利落地在她伤口上方缠了两圈，打结时特意收了收力气，怕弄疼了白恩。
“他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得自己顾着自己。”
勒紧的兽皮暂时止住了血，白恩紧绷的神经稍松，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我叫克佩，你呢？”
她在转移白恩的注意力，
“你可以叫我白恩。”
“好的小白恩。”
她伸出手臂轻轻环住白恩的肩膀，掌心带着苔藓的湿凉，让人莫名有种安全感：“别怕，一时半会儿我们不会死了。”
“鳄王还没回来，只要没被盯上，我们就能多活几天。”
“我叫克佩，你是哪个部落的？”
“我是从雪原那边来的。”白恩的声音还有些发飘，她目光落在克佩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分明，虎口处结着层厚厚的茧，指腹却异常柔软。
好温暖的感觉。
克佩抬头冲她笑了笑，唇齿间露出两颗小小的尖。
她朝角落抬了抬下巴。
“那三个是鹿族的，胆子小，你看起来胆子也挺大的嘛。”
白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角落里的几个雌性果然又往一起缩了缩。
克佩见状，回头冲她们眨了眨眼，做了个“安心”的口型，才转回来低声道：“哭最没用了，鳄兽就爱听这个，越哭越容易被……。”
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怕吓到白恩，但她不得不说，“反正你无论多害怕，无论他们对你做什么，都尽量不讲话。”
克佩沉默了几秒。
“这样才能活下去。”
白恩能感觉到她环着自己的手臂在不断收紧，一滴水落在了白恩的肩膀。
白恩抬头时，她眼底的水汽己经散去，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湖，湖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锋刃。
白恩还想问什么，克佩正低头检查她的伤口，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阳光透过铁笼的缝隙落在克佩侧脸，照亮了她左耳缺掉的一小块——那缺口边缘不齐，像是被生生咬下来的。
她握着白恩的右手，小指明显是歪的，指节处凸起一个狰狞的骨结，显然是断过又没接好。
“怎么啦？你也想问这个吗？”
察觉到白恩的目光，克佩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呼吸，她把手展示在白恩面前，“断过三次了，会不会很丑？”
白恩摇摇头，“怎么会丑呢？是好看的。”
克佩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白恩的胳膊，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鳄兽就喜欢看我们疼得嗷嗷叫，叫得越惨，他们越兴奋。”
她忽然凑近，低声和白恩耳语。
“但他们也有弱点，就是他们的眼睛，还有肚子底下那片软甲，你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先报复他们一顿。”
“但我希望你不会有那一天。”
那几只鹿族的雌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囚笼里的每一个雌性，即使是胆子很小的鹿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她们眼底的麻木底下，藏着的是熬过长夜的韧性，是被撕碎又重新缝补起来的生命力。
“不怕，不怕。”
“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白恩呆呆的盯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都狼狈不堪却还在非常努力的安慰她的少女，她的眼神真的一丝恐惧都没有，莫名给了白恩一股力量。
白恩了两下伤口处的兽皮。
“谢谢你。”
克佩愣了一下，好温和的雌性，她是什么兽？兔子吗？兔兽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克佩回忆了一下，她没去过雪原，雪原会有什么部落？
但雪原不是不适合雌性生存吗？
“你是迁徙的路上被抓来的？”
“嗯，在腐臭沼泽。”
克佩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敢从腐臭沼泽走的？就算急着去万兽城也不用这么急吧？”
白恩没说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
“那你的雄性呢？被鳄兽……”克佩试探性问着。
白恩喉头一紧，瞬间眼眶发酸。
也不知道阿斯兰和艾勒现在怎么样了。
艾勒的腿还好吗？
克佩见她情绪不对，知道她的雄性估计己经……
哎
“没事没事，他们会以保护了你为荣的，至少你现在还活着，兽人大陆这么大，雄性有的是，没事的没事的。”
克佩是个好雌性，但是她先别这么好。
她要是兽人大陆原住民就肯定被安慰到了。
“嘘。”
克佩突然捂住白恩的嘴。
几只黝黑的兽人从黑暗中钻出来，他们长得也不算丑，就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夸张的肌肉衬得人像一座小山一样。
“喂，吃肉了。”
几块烤肉被丢进笼子里。
几只雌性都没有动，那鳄兽有点不悦，又踢了几脚笼子，“赶紧吃了，再不吃就只能往你们嘴里塞了。”
克佩盯着他们吃人的眼神平静的把肉捡起来分别递给笼子里的雌性。
白恩看着手里烤得像砖一样硬的肉有点牙疼，但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嘶……果然很硬还齁咸。
好难吃
克佩也是用力咬下一口伸长了脖子咽下去，她冲着白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