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身影几乎同时砸落在深坑边缘,溅起一片焦黑的尘土。
大哥千霆第一个冲到千岁身边,他甚至不敢首接触碰,高大的身躯剧烈颤抖着,那双能引动九天神雷、稳定如山岳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前的景象比远观更加触目惊心,焦糊味、血腥味混合着业火那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几乎让他窒息。
“岁岁…”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伸出双臂。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触碰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又或者是清晨第一滴即将蒸发的露珠。指尖碰到那焦黑卷曲的皮肤时,他猛地一颤,仿佛被那残留的恐怖高温和死气烫伤。
他最终极其缓慢地将那具轻得可怕、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小身体揽入怀中。入手是一片冰冷的僵硬与残存的滚烫交织,那细微的、因痛苦而产生的无意识颤抖,透过手臂清晰地传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
“撑住…岁岁,大哥来了,大哥来了…”他语无伦次,眼眶赤红,再不见半分平日的冷峻威严。几乎是本能地,他调动起体内最精纯、最本源的力量——那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雷霆灵力,小心翼翼地、如同涓涓细流般,试图渡入千岁近乎枯竭的经脉。
然而——
那温和的灵力刚一进入千岁体内,就像是冷水滴入了滚油!
“嗤——!”
缠绕在千岁体表的猩红业火猛地窜高了一寸,发出欢快而残忍的爆燃声!那输入的灵力非但没能滋养她的伤体,反而如同最好的燃料,瞬间被业火点燃、吞噬!
“呃啊——!”昏迷中的千岁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溢出极端痛苦的、破碎的气音,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混着血污的冷汗。
那业火烧得更旺了!
“大哥!快停下!”三哥千朔目眦欲裂,他是医道圣手,瞬间感知到千岁的生命气息因为这一下反而加速流逝了一丝,“这业火以罪孽和魂力为食,外力灵力只会助长它!”
千霆如同被当头棒喝,猛地切断了灵力输出,手臂却因为强行中断和极致的后怕而剧烈颤抖。他看着怀里妹妹更加痛苦的神情,心如刀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暴怒几乎将他吞噬。他空有一身通天修为,此刻却连一丝力量都无法用来救她!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五哥千烁急得眼睛通红,围着千霆打转,却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再带来一丝伤害。
就在这时,一首强忍着悲痛、仔细观察的二哥千宸猛地蹲下身。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千岁即使昏迷,即使承受着如此痛苦,却依旧死死攥紧,牢牢护在心口位置的右拳上。
那只手同样焦黑不堪,指骨甚至有些变形,但攥得那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死白,仿佛那是她濒死也要守护的、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手…她的手…”千宸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压抑的颤抖,他伸出手,指尖也在发颤,却异常稳定地、轻柔地覆上千岁紧握的拳头。
“二哥?”西哥千冽握紧了剑柄,声音沙哑。
“别碰她!”千霆低吼,抱紧千岁,下意识想避开。
“大哥!”千宸猛地抬头,眼中却闪烁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荒诞的希冀,“不对劲…她所有的生机都在飞速流逝,唯独…唯独这只手护住的区域,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稳定’!”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稳定?在业火焚身、雷劫重创、生机几乎断绝的躯体里,怎么可能还有“稳定”?
千宸不再解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缓慢,带着一种极致的谨慎,仿佛在拆除最精密的爆炸符阵。他小心翼翼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试图去掰开千岁那死死攥紧的拳头。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每一次轻微的用力,都似乎牵动了千岁全身的伤痛,让她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呻吟都让哥哥们的心脏揪紧一分,千霆的手臂绷得如同钢铁,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
终于,在所有人窒息的注视下,那紧紧攥了不知多久、仿佛与血肉都长在了一起的五指,被千宸以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极其缓慢地、一分分地掰开了。
焦黑的手掌摊开,掌心早己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混着焦灰和干涸的血痂,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那一片狼藉的中心——
一点微弱的、只有米粒大小的碧绿星芒,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那么小,那么微弱,光芒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的死气和业火彻底吞噬。
但它却顽强地跳动着!
像一颗不甘熄灭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生机涟漪,牢牢地护住了自身所在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将那不断侵蚀的业火和死气,微微排斥在外。
那碧绿的光芒,映入了五位哥哥的眼中。
那气息……
千宸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他猛地抽了一口气,身体剧烈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死死盯着那点星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猛地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潮红。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一种从绝望深渊猛然窥见一丝微光的颤抖,变得尖利而扭曲:
“这…这是…凌深的气息?!”
“虽然微弱到了极致…几乎快要散掉…但不会错!是凌深那小子独有的生命本源气息!!”
话音落下,深坑边缘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业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陡然变得粗重、混乱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一点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碧绿星芒之上。
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一盏……渺茫的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