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进灵堂,落在烛台上,激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头顶的白炽灯因暂时的电压不稳,光线显得暗黄。
谢北洲目光带着审视,落在蓝宁身上。她只有二十八岁,却成了老爷子的姨太太。
是一名小戏子,老爷子爱看戏,一来二去就相中了她,于前年冬季嫁入谢家。
体质虚弱,经常生病。整个人病怏怏的,天天靠着百年老参汤吊着一口气。
蓝宁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咳……小天师,我的命都是老爷帮续的,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说完,情绪波动地咳了咳,依旧那么无力,可捂嘴的帕子一拿下来。
吓得五姨太太林巧惊呼一声:
“哎呀,宁宁,你怎么咳出血了!”
帕子滑落下来在地面展开,露出猩红色血块嵌在洁白的丝帕上。
林巧:“小师傅,六妹妹身体不好,可受不住你这般污蔑!”她是谢家这几个姨太太中,待蓝宁最好的人。
只因蓝宁同她过世的小妹,有五分像。
“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吧!”谢北洲吩咐道,他把茶盅扣的轻响。
李管家:“好的,会长……”
星宝奶声奶气地说道:“不用!装病的人可不要医生!”小胖手紧紧抓住李管家的褂子,不撒手。
叶书墨撇了撇嘴,嫌弃地哼了声:“脏死了~”这几个姨太太中,她最看不惯的人就数蓝宁。
整天要死不断气贱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烦。
刚进门的时候敬茶洒了叶书墨一身,滚烫的茶水泼洒下来,导致她大腿内侧还留了疤,怎么抹药都祛不掉。
想起这个事她就来气。
嘴角微微上扬,眼珠子一转:“小师傅呀,浓说六妹妹装病可要讲证据的啦!”
星宝的小眼神瞥了一下她:“你不道歉就别说话,哼!”
证据本宝宝有,哪用的着你操心。
叶书墨头一次在这么个小囡身上吃瘪,心里难免有些许不快,没再说话,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不就是狐假虎威,也就谢北洲暂时信你,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众人的焦点再次汇聚在星宝身上,小胖手快速掐算,认真打量着蓝宁。
她生得极美,却美得近乎不真实,如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脸型小巧,下巴尖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眉毛细长,如远山含黛,眼睛是标准的柳叶眼。
头发乌黑如缎,松松挽着,插着一支桃木簪子,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白玉耳坠,衬得她愈发清冷。
星宝小手往后一背,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父说过,久病之人头发应该干枯泛黄,哪有那么黝黑发亮呢?”
听到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蓝宁的头发上,确实黑的发亮。
林巧纳闷道:“宁宁,没见你出门去过发廊啊!你的头发怎么比我的还好呢!”
一说出口,见蓝宁微微蹙眉,她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找补:“哎呦,可能是宁宁天生就这般!”
天生?
这些姨姨们都不读书的吗?
“难道姨姨们不知道,头发最是吃气血的吗?气血亏虚就会导致脱发,更何况她都病的咳血了,头发怎么会这么好?”
小奶团子学着师父那样,空捋了捋下巴不存在的“长胡子”,声音软萌道:
“而且额头泛红光,眼眸清澈明亮,眼白无血丝……这哪里是一个病人能有的样子!”
对哦!
姨太太们纷纷对眼相望,她们正常人都免不得眼白中有红血丝,而蓝宁这个病人面颊消瘦,眼白却异常干净。
谢北洲浓眉一挑,来了兴趣,小玩意脑子里有点东西。
星宝的小脑袋瓜歪了歪,小手指向蓝宁腰间的香囊,奶声奶气道:
“那个包包装了蛊虫,味道臭臭的!”
说完,小狗似的吸了吸小鼻子,不是要证据嘛,证据这就来咯~
!!!
蓝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谢北洲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放在茶几上,眼神中带着冷光。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灵堂内投下长长的阴影:
“来人啊,将六姨娘身上的香囊取下来!”轻轻挥了挥手,让下人上前将那香囊夺了下来。
“会长,请过目!”
黑麻布缝作的香囊,被人捧到谢北洲面前。星宝制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下人就己经将袋口打开。
突然,从中窜出来一只浑身泛着紫光,巴掌大的蜘蛛。它跳到谢北洲肩头,攻击性地举着两只前爪。
“别动哇!大冰雹!”
这是蛊母,被它咬一口立马就能到阎王爷面前报到呢!
星宝对蓝宁说道:“蓝宁姨姨,你不能再伤害无辜的人,错下去了!”
“错?”
她推开身旁的林巧:“我为我的族人报仇,还错了吗?”用衣袖随意地擦了擦脸,面色逐渐红润,以往的病气消失不见。
她的呼吸明显渐渐起来,环顾西周,看到所有人脸上或震惊的表情,忽然笑了。
那笑容与平日温婉的形象截然不同,带着几分疯狂和释然。
“没错,老爷是我害死的!”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夜风:“是我嫁入谢家后,每天在老爷的茶水里下'噬心蛊',也是我在他病倒后加重蛊毒剂量!”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自从蓝宁嫁入谢家后谢老太爷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医生也没查出来好歹。
只当是他年纪大,开了些滋补养生的药方。
程禾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老爷对你那么好!你入府没两年,他就给你最好的院子,最贵的首饰……”
首饰?院子?
蓝宁的笑声突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抚平一切仇恨吗?
灵堂内一片哗然,叶书墨脸色铁青:“阿拉就晓得!这种乡下女人没安好心!”
谢北洲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冰冷地盯着蓝宁:“你说为你的族人报仇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蓝宁的眼睛突然红了。
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奇特的黑紫色纹身,那是一只蜈蚣,周围环绕着古怪的符文:
“认得这个吗,谢会长?”
谢北洲眉头紧锁,而星宝却惊讶地“啊”了一声:“呀!是巫族的印记!”
“巫族?好像二十年前就被一把火烧掉没了吧!”他语气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