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雷殛舟的青铜甲板镀上暗金,苏砚清指腹着九劫剑匣的夔龙纹,咸涩海风里忽然掺进铁锈味。他后颈寒毛陡然竖起——劫瞳的灼痛感如毒蛇噬咬,左眼视野里竟浮出细密的血色卦象。
"公子当心右舷!"
姜晚灯的声音裹着药香破空而来。少女提着素纱药囊疾奔,衣袂扫过甲板缝隙时,那些墨绿色的海苔突然暴长三寸,竟将精铁铸造的铆钉啃噬出蜂窝状的孔洞。苏砚清旋身将她扯到主桅后,剑匣撞上肋骨的闷响混着异香钻入鼻腔——那自紫雾中飘来的甜腥,分明是腐尸浸在蜂蜜里发酵的味道。
整艘飞舟发出濒死的呻吟。七丈外的海面腾起妖冶紫雾,犹如巨兽吐息般瞬间吞没半片天空。瞭望台的铜铃才响半声,便见当值修士化作白骨跌落,空荡荡的道袍里窜出条碧鳞小蛇,竖瞳里映着苏砚清骤缩的瞳孔。
"是噬魂雾!闭窍!"姜晚灯抖开琉璃瓶,朱砂粉泼洒成赤色屏障。红雾与紫气相撞的刹那,千万冤魂的恸哭刺透耳膜。苏砚清踉跄扶住船舷,视野突然被金光撕裂——雾霭深处,三千年前的赤色劫雷正劈开苍穹。
海天倒悬的幻境中,九道雷柱贯通阴阳。暴雨里浮空的修士们捏着早己失传的避劫诀,第七道赤雷坠落的瞬间,青衣剑修反手将本命剑刺入天灵。爆开的血雾凝成遮天符阵,苏砚清尝到自己舌尖的血腥味——那剑修回眸时的面容,竟与自己眉心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青州苏氏的燃血禁术..."姜晚灯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幕传来。现实中的甲板正在崩解,黑水从木板裂隙涌出,无数骨手扒着船体向上攀爬。苏砚清突然坠入某个记忆残片:三千年前的同艘飞舟上,浑身是血的修士正用断剑在剑匣刻下"螭"字古篆。
"当心左侧!"
琉璃灯盏撞飞腐尸的刹那,苏砚清的手指己穿透时空幻影。当他触及那柄悬浮的青铜古剑时,玄冥剑骨爆发的龙吟震碎雾霭,正在腐蚀船体的黑水竟逆流成卦,在他足下汇成先天八卦阵图。
姜晚灯突然呛出血沫,手中琉璃盏裂纹如蛛网蔓延:"你的眼睛...快看海面!"
如镜的海水映出诡谲景象:苏砚清左眼化作熔金竖瞳,右眼却漆黑如永夜。喉间滚出的龙语令整片劫海沸腾,雾墙深处传来应和的长吟,阴影轮廓大若山岳。
龟甲卦盘挟风雷之势砸中后颈,谢临渊蓑衣上的腐液滴在苏砚清颈侧:"再共鸣下去,墟海下的东西就要..."天机阁弃徒话音未落,时空仿佛被冻结。悬在半空的尸骸、翻涌的浪花、甚至姜晚灯咳出的血珠,俱凝成琥珀般的死寂。
雾墙裂隙中,白螭的虚影曳着残破龙尾掠过。当龙尾扫过桅杆的瞬间,九劫剑匣爆开三重封印,破军剑自鞘中飞出,将苏砚清右掌钉在甲板上。三千雷纹顺剑身缠绕而上,刺破衣袖的玄冥剑骨显露出真容——那分明是截泛着青光的龙椎骨!
"苏砚清!想想药庐前的桃树!"姜晚灯捏碎本命琉璃盏,以血为墨画出安神符。少女额间浮现燃灯印记,爆发的清光中,苏砚清瞥见青州城那株被雷劈焦的老树,枝头竟绽着朵带露桃花。
剑光撕碎雾墙的刹那,白螭的叹息在识海回荡。苏砚清跌跪在渗血的甲板上,掌心白玉龙鳞尚带余温。而三丈高的主桅顶端,半截青铜鼎残片正将"九劫镇海,螭渊永封"的铭文染作血色,那流动的金漆分明是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