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残阳将云絮染成血色时，苏砚清掌心的琉璃残片骤然发烫。这枚姜晚灯以燃灯琉璃体本源凝成的护心镜，此刻在暮色中蒸腾起血雾，细密裂纹间渗出琥珀色的光。他右眼的劫瞳不受控地颤动，视野被撕裂成无数碎片——药王谷漫山灵植在紫焰中扭曲成焦炭，姜晚灯的白衣浸透暗红，跪坐在龟裂的焦土上。她手中那柄断剑的缺口，与尘劫剑的裂痕分毫不差。
"戌时三刻..."苏砚清指节发白，青瓷茶盏在掌心碎成齑粉。褐色茶汤顺着石案纹路蜿蜒，竟诡异地凝结成坎卦之象。他闭目掐算，药王谷方向传来的劫气在神识中凝成倒悬的沙漏——距离预见中的惨剧仅剩两个时辰，而栖霞山远在八百里外。
玄天剑宗的巡山钟恰在此时敲响酉时末刻。青铜鼎在怀中发出嗡鸣，苏砚清抓起剑匣冲向山门，未束的墨发被夜风掀起，掠过鼻尖的松脂香里混着丝缕焦糊气。这味道与劫瞳幻境中燃烧的龙涎草如出一辙，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苏师弟留步！"守门弟子周明远横剑拦在青玉阶前，剑鞘镶嵌的玄晶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戌时后弟子不得..."话音未落，尘劫剑突然自鸣，剑匣缝隙迸出三尺青光。
苏砚清旋身错步，剑气如游龙擦过对方耳际。周明远束发的青绳应声而断，散落的发丝还未触及肩头，己被苏砚清指尖凝出的血色劫符定住身形。"周师兄见谅。"他并指点在对方肩井穴，暗红符纹顺着经络没入，"两个时辰后禁制自解。"
栖凤岭的夜枭惊飞时，苏砚清正踏着千年古松的树冠疾行。怀中的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白螭的声音裹挟着金石相击的冷意刺入耳膜："西北三十里，三人结阵。"他急转方向，靴底碾碎的松针在月下扬起翠色尘雾。
三道幽蓝火线破土而出的刹那，苏砚清嗅到熟悉的腥甜——这是慕容家噬劫阵特有的腐骨香。劫气凝成的锁链缠上脚踝，玄色斗篷在枯枝间簌簌作响，为首者袖口的食梦蝶金纹泛着磷光。
"噬劫阵的待客之道可还合意？"慕容昭从梧桐影中踱出，指尖缠绕的劫气如毒蛇吐信。他玄袍上的暗纹随步伐流动，竟是三千劫篆文拼成的饕餮图，"药王谷那盏琉璃灯，今夜该熄了。"
苏砚清瞳孔骤缩，尘劫剑裹挟风雷之势劈向阵眼。剑刃与紫晶阵石相撞的刹那，迸裂的火星照亮他虎口崩开的血口。鲜血顺着龙纹剑柄蜿蜒而下时，白螭的厉喝在识海炸响："震位三步，天妖破阵！"
"苍龙摆尾！"苏砚清以剑代指凌空画符，妖力混着劫气撕开阵法缺口。慕容昭的噬劫锁链却己缠上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灭门夜滴在眉心的血——那时父亲的血也是这般冷，冷得连劫瞳都结了霜。
尘劫剑突然爆发龙吟，剑身浮现的白螭虚影搅碎月光。苏砚清趁机咬破舌尖，混着本命精血的劫气首喷慕容昭眉心："你不是要劫气吗？尽可拿去！"腥甜在齿间漫开时，他看见对方眼底掠过的错愕。
狂暴的劫气旋涡中，两人神识轰然相撞。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灵台——三千年前的九重天劫下，慕容家先祖将青铜鼎沉入归墟，鼎中龙女的悲鸣与白螭的声音重叠。苏砚清的心脏猛地抽痛，那些被锁链洞穿的龙鳞，竟与剑冢残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轰！"
陆藏锋的剑气劈开战场时，冰霜正顺着苏砚清的腕脉蔓延。玄袍长老踏月而来，冻住的不仅是方圆十丈的落叶，还有慕容昭喉间即将出口的秘辛。苏砚清捏着半截噬劫锁链的手指关节发白，锁链末端连着的令牌还在滴血。
"私自离山，该当何罪？"陆藏锋的声音比剑锋更冷，腰间悬着的执剑长老令在夜风中轻颤。那枚刻着"藏锋"二字的玄铁令，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
苏砚清抹去嘴角血渍，忽然低笑出声。他举起染血的令牌，背面蚀刻的九劫碑图案正在吸收月光："那敢问长老..."鲜血顺着令牌边缘坠入尘土，"劫运宫的噬劫令上，为何会有玄天剑宗初代掌门独创的'归藏剑纹'？"
夜风卷起令牌上的玄色流苏，陆藏锋负在身后的左手微微蜷缩。远处传来栖霞山方向的第一声惊雷，苏砚清掌心的琉璃残片突然发出濒临破碎的脆响。他低头望去，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琥珀色光晕，而是姜晚灯燃灯琉璃体特有的金红血焰。
青铜鼎在此时剧烈震颤，白螭的龙吟裹挟着三千年前的悲怆刺破夜空："苏砚清！她的琉璃心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