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药王谷后山凝成乳白色旋涡,苏砚清背靠虬结古松,指腹反复玉佩断口的锯齿。昨夜试炼幻境中的画面仍在灼烧神经——黑衣修士剑锋割开父亲咽喉时,腰间玉佩与掌中残片纹路严丝合缝,血珠正巧坠在"劫"字凹陷处。
松针擦过耳际的簌响忽然停止。
"这劫运令的裂痕,倒像是被人生生咬碎的。"沙哑嗓音惊起三只寒鸦,谢临渊倚在五步外的山石上,褴褛衣襟沾着隔夜酒渍。他屈指弹开葫芦塞子,琥珀色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浇在苏砚清掌心血痂处。
刺痛让少年瞳孔骤缩,尘劫剑出鞘三寸:"你早知道这是天劫令?"
"嘘——"乞丐竖起脏污的食指,"松脂燃到第七滴时,东南巽位会有三支破甲箭。"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赌你新制的雷火符能烧几具尸首?"
话音未落,破空声撕裂雾气。三支靛蓝箭矢穿透谢临渊预言的方位,箭簇幽光映出苏砚清骤然收缩的瞳孔。劫瞳预见的画面里,中间那支本该洞穿乞丐右肩,却在真实时空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偏移三寸,深深没入他身后古松。
树皮炸裂声惊飞整片雀群,十二道黑影自雾中显形。为首者黑袍翻涌饕餮暗纹,腰间玉佩与苏砚清的残片形成诡异共鸣。少年脊骨突然灼痛,玄冥剑骨震颤着唤醒尘劫剑,剑柄夔纹渗出猩红血丝。
"交出碎片!"领头人声如锈剑刮石。他掐诀时松针倒悬如剑,松脂化作赤红火雨倾泻而下,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刺鼻的焦油味。
谢临渊突然攥住苏砚清手腕,龟甲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坎位生门,雷火焚天!"灼热气浪擦着耳际掠过,少年本能甩出昨夜研制的雷符。青紫电光撞上火雨的刹那,爆开的焦臭中竟浮现慕容家凰鸟徽记。
"果然是你们!"苏砚清齿缝渗出血腥气。剑锋割裂火幕的瞬间,他瞥见领头人脖颈暗红胎记——与幻境中黑衣修士颈侧印记分毫不差。
松针与剑气相撞迸出金石之音。谢临渊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卦象疤痕泛着诡谲青光:"小子,看仔细了!"他咬破指尖凌空勾画,血珠凝成《劫运策》残篇文字,竟与玉佩幽光形成星图共振。
天地骤然昏暗,北斗七星在昼光中显现。领头人佩玉离身浮空,与苏砚清的残片拼合成完整圆璧。刺目蓝光里浮现秘境虚影:九重玉阶通天彻地,每级台阶都镇压着青铜古剑,剑柄缠绕的锁链没入云端。
"玄穹秘境..."劫运宫众人呼吸粗重,阵型出现刹那紊乱。领头人突然暴喝:"结血煞阵!取他心头精血!"
十二柄弯刀结成血色蛛网,刀光映出苏砚清眼底冰霜。恍惚间又见药王谷火光冲天,姜晚灯染血的素手按住他胸前伤口,琉璃灯芯在两人之间灼出青烟。
"破!"
尘劫剑感应杀意苏醒第一道封印,剑柄夔纹突然睁开猩红竖瞳。裹挟秘境泄露的劫气,剑光如彗星袭月劈开刀阵。断刃切入领头人胸膛时,苏砚清在他扩散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倒影——眼覆冰霜,唇角含笑,与试炼幻境中的天道虚影逐渐重合。
血雨尚未落地,其余黑衣人突然自爆成血雾。谢临渊甩出龟甲碎屑结阵,浊酒在空中凝成水幕结界:"慕容家噬心蛊,见血封喉。"他话音未落,几滴漏网血珠己将地面蚀出焦坑。
苏砚清握剑的手颤抖不止,却不是源于恐惧——尘劫剑正在贪婪吞噬血雾中的劫气,剑脊浮现第二道封印纹路。怀中青铜鼎突然震动,频率与秘境虚影中的龙吟完全契合。
"还剩两枚碎片。"谢临渊用葫芦接住坠落的血珠,混着酒液一饮而尽,"姜丫头心脉里熔着半块,至于第三片..."他醉眼斜睨东南方,"剑冢最深处那柄断龙剑下,可压着染血的玉玦。"
山风卷起燃烧的松针,苏砚清突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方才血战时惊鸿一瞥——谢临渊背后浮现的九重虚影,分明与祖祠九劫碑记载的渡劫大能形态重叠。
"您究竟是谁?"少年剑锋回转,首指乞丐咽喉。尘劫剑嗡鸣声中,青铜鼎纹在谢临渊眼底流转,映出苏家祖祠燃烧的梁柱。
老乞丐抬手抹去颈间血线,笑容忽然变得悲怆:"三千年前有个蠢材,以为集齐天劫令就能重开天门。"他敲了敲心口卦象疤痕,"如今这疤痕每逢雨夜就疼,像是九重天劫在嘲笑痴心妄想。"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玉磬清音,药王谷警示大阵轰然启动。谢临渊身影在阵光中逐渐淡去,余音散在风里:"告诉姜丫头,燃灯琉璃体撑不过第九次续命..."
苏砚清急追两步,怀中断玉突然发烫。秘境虚影再次浮现,九重玉阶最顶端,隐约有龙形锁链捆缚着半块染血玉玦——那形状,与父亲临终塞给他的残片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