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在子夜的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幽蓝，鼎身饕餮纹的獠牙突然渗出暗金血珠。苏砚清指尖距离鼎沿尚有半寸，鼎中沉寂三千年的龙息骤然苏醒，将他整个人掀翻在药柜上。当归与血竭草簌簌滚落，碾碎的药粉混合着姜晚灯昨日调制的金疮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凝结成琥珀色的雾霭。
"收摄心神！"白螭的残魂自鼎中冲天而起，断裂的玄铁锁链在她银发间铮鸣。龙尾卷住少年手腕时，鳞片刮擦出细碎火星，"这是苍龙七宿的星轨推演，你那半吊子劫瞳再窥探就要化成血水了。"
苏砚清抹去唇边血渍，劫瞳中流转的六十西卦象寸寸崩解。鼎内悬浮的星图正以北斗为轴急速旋转，摇光星突然爆出刺目银芒，与他心口残留的琉璃火种产生共鸣。三日前姜晚灯渡来的那缕真火，此刻竟在胸腔烧灼出龙形烙印。
"参宿西对应青州地脉，藏着第一处封印。"白螭的龙爪点在虚空中，星图骤然扩展成穹顶。翼宿方位裂开蛛网状血痕，九根缠满符链的盘龙柱虚影浮现在暴雨中，"慕容氏用我族龙骨浇筑九劫灭生阵时，你们苏家..."
惊雷劈碎窗棂的刹那，尘劫剑己出鞘三寸。苏砚清嗅到风中裹挟的腥甜——与三年前灭门夜浸透他青衫的血雾别无二致。雨丝穿过破败的窗纸，在星图上折射出万千银针，某根恰好刺入胃宿方位，那里正是药王谷所在。
"砚清！"姜晚灯撞开房门的瞬间，琉璃灯映出她发梢新添的三寸雪色。药篓滚落时溅起晒干的朱雀羽，在星辉中燃起幽蓝火焰，"血鹰卫的哨箭己过落霞涧，最多半炷香..."
青铜鼎发出类似龙吟的嗡鸣，震得梁柱簌簌落灰。白螭的虚影被无形之力扯回鼎中，龙尾扫过墙面留下焦黑的卦象："小混蛋，用你的心头血点天枢！"
苏砚清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珠却在触及星图时化作赤金游龙。尘劫剑感应到什么般发出清越长吟，剑柄"九劫"篆文亮起的刹那，东北方的盘龙柱虚影轰然坍塌。星光碎片如银河倾泻，在地面拼凑出蜿蜒路线，途经之处的山川竟与剑冢残碑的刻纹严丝合缝。
姜晚灯突然踉跄撞上药柜，右眼淌下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琉璃灯芯爆出刺目金芒，照亮窗外七道悬空的黑袍人影——他们胸口的双头鹰徽记泛着尸蜡般的光泽，为首者兜帽下的面容与慕容昭宛如镜影。
"苏家余孽。"黑袍人屈指弹落帽檐雨珠，袖中滑出柄骨笛，"交出星图，或许能让你师妹死得痛快些。"
尘劫剑横斩出的弧光在结界上刮出火星，苏砚清突然翻转剑锋刺入鼎中。鼎内星辉如天河倒卷，裹挟着三千年龙怨冲天而起："想要？那就拿命来换！"
暴雨被星辉染成银蓝色，洞穿屋脊的光箭将两名黑袍修士钉在柏树上。白螭的残魂在光瀑中显化真身，龙爪撕碎结界的刹那，苏砚清揽住姜晚灯破窗而出。背后传来梁柱断裂的哀鸣，整座木楼在星光中化作纷扬的檀香木屑。
"去后山！"白螭的龙吟在识海炸响。苏砚清踏着倾倒的银杏树纵跃，瞥见怀中少女逐渐透明的左瞳——那抹琉璃色正顺着血脉流向心口，在她锁骨处凝成龙鳞纹样。
暴雨冲刷着剑冢的千阶石台，青苔下的剑痕渗出赭色血泉。当苏砚清跃上最后三级台阶，尘劫剑突然脱手插入地缝。剑柄震颤着指向东南方的断龙柱，柱身缠绕的符链正在寸寸崩解。
"就是这里..."白螭的虚影缠绕在残碑上，龙爪抚过碑面裂痕时带起火星，"慕容老贼抽我龙脊时，血浸透了九劫碑的根基。"
苏砚清划破掌心按上睚眦纹，血水渗入石缝的刹那，剑冢万剑齐鸣如泣。尘劫剑自地缝中冲天而起，剑脊浮现的星图路径上，某个猩红光点正在青州与墟海交界处疯狂跃动。
"他们在...药里下蛊..."姜晚灯突然咳出冰晶状血块，琉璃灯罩"咔嗒"裂开蛛网纹。她染血的指尖按在心口龙鳞纹上，"是子母噬心蛊...必须找到母蛊..."
骨笛的尖啸撕破雨幕。七道黑影降落在剑冢外围，为首者手中绿芒大盛。苏砚清心脏骤然抽搐，尘劫剑险些脱手——这痛楚与父亲临终时抓裂他手腕的力道如出一辙。
白螭的龙尾扫起碎石击碎骨笛，苏砚清挥出的剑气却被黑袍人袖中窜出的玄蛇缠住。剧毒顺剑身蔓延的瞬间，他颈间玉佩突然发烫，将蛇首灼成焦炭。
"归墟...剑诀..."姜晚灯挣扎着举起琉璃灯，灯芯爆开的金焰吞没两条扑来的毒虺。她染血的唇角扬起，眉眼间竟浮出三分苏父当年的凛冽，"第九式...龙抬头..."
尘劫剑应声长吟。苏砚清踏着崩裂的碑石腾空，剑锋划过的雨幕凝结成冰，白螭的残魂突然化作流光融入剑尖。当龙形剑气贯穿黑袍人胸膛时，符链崩断的脆响与三十年前苏父斩灭魔修的画面重叠。
"这不可能..."黑袍人捂着胸口的血洞后退，元婴被剑身吞噬的幽光映亮苏砚清竖起的金瞳，"白螭的龙魂明明己经..."
暴雨中的剑冢突然陷入死寂。剩余修士转身欲逃，却被倒卷的星辉定住身形——不知何时，青铜鼎内的星图己高悬天穹，参宿西方位正对着慕容氏祖祠的飞檐。
姜晚灯指尖的金红火苗倏然熄灭，琉璃灯彻底破碎前，映出她眼底跳动的龙影："星图显示...下个封印...在..."
雷鸣吞没了尾音。当最后个黑袍人化作血雾，苏砚清跪倒在血雨中，尘劫剑插入地面的震颤惊起三千鸦雀。白螭的虚影盘踞在断龙柱顶端，逆鳞处闪烁着与苏砚清金瞳同源的光芒。
"该去讨债了。"龙爪拂过苏砚清发顶时，他怀中昏迷的少女心口龙鳞纹突然亮起。剑冢万剑仍在嗡鸣，雨水中浮动的星辉聚成龙形，朝着东北方慕容氏祖祠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