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抽打着祖祠的飞檐，琉璃瓦当坠落在青石阶上炸成齑粉。苏砚清蜷缩在蟠龙纹香案下，湿透的中衣紧贴着脊骨，那里正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三清像前的长明灯早己熄灭，唯有青铜剑柄的锈迹在黑暗中泛着幽绿微光——这是父亲半刻钟前塞进他手中的遗物，剑锋残留着干涸的龟甲碎屑。
"清儿，记住劫瞳所见皆是虚妄......"父亲将他推入密室时，左肩还插着半截断裂的巽卦签。木门闭合的刹那，他透过缝隙看见大伯的头颅滚落在蒲团边，白发沾着香灰。
腐坏的檀木气息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苏砚清攥紧剑柄的指节发白。镂空木屏的缝隙间，堂兄苏明远的尸体斜倚在盘龙柱下，饕餮纹短刀贯穿胸口的伤口己不再渗血。他刚要闭眼，劫瞳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启：蜿蜒至脚边的血线扭曲重组，在青砖上蚀刻出清晰的坎卦纹路。
"这里还有只小老鼠。"
沙哑的耳语裹着腐臭味袭来，苏砚清后颈寒毛倒竖。裹着黑雾的骨爪穿透香案木板的瞬间，他本能地翻滚躲避，后腰重重撞上铜烛台的尖角。倾倒的三清像在青石地面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划破他脸颊，却也让他看清袭击者衣襟的血色龙纹——七寸逆鳞，正是劫运宫死士的标识。
断剑在掌心剧烈震颤，铜锈如鳞片般簌簌剥落。当第二道骨爪携着腥风袭来时，苏砚清听见自己喉间迸出嘶吼，那是幼年蹲马步时父亲常念的口诀："苏家剑法重意不重形！"
金铁交鸣声震得他虎口发麻，剑身突然迸发的青芒却削断了对方三根手指。黑袍人踉跄后退，断指处滴落的黑血在青砖上腐蚀出缕缕白烟。"玄冥剑骨？"那人盯着少年脊背透出的淡淡青纹，喉咙里挤出夜枭般的笑声，"难怪宫主要留活口......"
脊骨的刺痛骤然化作烈火，苏砚清感觉有活物在经脉中游走。劫瞳自动锁定对方咽喉处浮现的血色光点，冥冥中似有苍老声音在耳畔低吟："坎位三步，震宫起剑！"
他踏过满地破碎的卦签，断剑划出歪斜的弧线。黑袍人抬臂格挡的狞笑凝固在脸上——本该刺向心口的剑锋诡异地偏转三寸，精准没入他脖颈处跳动的血光。
剑刃饮血的刹那，龙吟般的颤鸣自青铜剑身炸响。黑袍人的尸体剧烈抽搐，黑雾裹着血肉被剑身裂隙中涌出的血色符咒吞噬。苏砚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与剑柄生长在一起，狂暴的能量顺着臂骨冲入丹田，在气海掀起滔天巨浪。
"这是......噬劫？"他跪倒在祖师牌位前，看着锈迹褪尽的剑身显露"九劫"古篆。供桌上的龟甲残片突然无风自动，在空中拼凑出残缺的离卦图案。
屋顶梁木轰然炸裂，三道黑影裹着雨幕坠入祠堂。为首者面具下的独眼死死盯着嗡鸣的剑身，声线因激动而扭曲："九劫剑匣的钥匙果然在苏家！"
苏砚清握紧发烫的剑柄，劫瞳中浮现出三人周身流动的劫气轨迹。当他迈出第一步时，檐角垂落的雨帘突然凝滞，整个世界只剩下剑锋撕裂空气的尖啸。
第一个黑袍人捂着咽喉倒下时，喷溅的鲜血在雨中绽成红莲。苏砚清旋身刺入第二人肋下三寸命门，剑锋搅碎心脏的闷响与惊雷同时炸裂。第三人暴退着掷出淬毒匕首，少年却不闪不避——匕首穿透左肩的瞬间，断剑己贯穿对方心口。
当最后具尸体化作黑雾被剑刃吞噬，苏砚清踉跄着撞开祠堂后门。雨幕深处，九劫碑方向升起的血色光柱刺破苍穹，碑文正化作流动的卦象在空中重组。青铜剑突然发出剧烈震颤，剑柄将他掌心烫出水泡，却指引着逃向墟海翻涌的迷雾。
"清儿！快醒醒！"
母亲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炸响，苏砚清脚步骤停。这个早在五年前病逝的女声，此刻却裹着焦灼的哭腔："别碰那柄剑！它会吞了你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