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阴风卷着腐叶掠过残碑,姜晚灯指尖在琉璃灯盏上压出新月状血痕。苏砚清倚在断碑旁,脊骨间翻涌的劫气己浸透三重封魔符,苍白的皮肤下浮动着青铜色经络。她凝视着青年逐渐透明的躯体,《燃灯九渡》的禁术经文在识海灼烧——这是第三次违背药王谷"不医劫修"的戒律。
青铜鼎突然震颤,白螭的残魂裹着青烟浮出,龙尾扫落腐尸堆里的断指骷髅。"小丫头,你的琉璃心己现裂痕。"龙女残魂化作人形,赤足点在生锈的剑柄上,"噬劫咒入骨三分,慕容家竟舍得对自家血脉下这等阴毒手段。"
姜晚灯恍若未闻,咬破舌尖将精血滴入灯芯。琉璃灯盏骤然迸发七色光晕,惊得坟茔间游荡的残魂尖啸逃窜。她嗅到苏砚清伤口渗出的腥甜气息,那分明混着三日前丹炉炸裂时残留的九转劫丹味道——正是那炉劫丹引来的追杀。
"晚灯..."苏砚清忽然抓住她的腕子,劫瞳映出她发间新生的霜白,"药王谷的冰魄锁魂针...不该浪费在我..."
"聒噪。"姜晚灯拍开他的手,指尖沿着他脊骨凹陷处重重点压。每处穴位腾起的青烟中,都浮动着《青囊劫解》的秘传符纹。"你以为我救你是情分?"她冷笑间扯开青年染血的前襟,掌心的涅槃火却温柔地裹住他颤抖的身躯,"药王谷三年前欠苏家的三条人命,今日才算还清利息。"
阴风骤烈,裹挟腐肉的乌鸦群如黑云压顶。白螭龙鳞倒竖,残魂化作屏障挡在二人身前:"劫运宫的走狗来得倒快!"话音未落,十三道黑影踏着招魂幡落下,为首者玄铁面具上的饕餮纹泛着血光。
姜晚灯瞳孔骤缩——那饕餮纹的獠牙走向,竟与三日前劫丹炉火的残痕如出一辙。她袖中银针尚未射出,苏砚清竟强行冲破禁制跃起,尘劫剑划过诡异的弧度。剑锋未至,劫气己腐蚀三名黑衣人的护体罡气,腐尸堆里顿时腾起腥臭青烟。
"退后!"苏砚清反手将姜晚灯推向墓碑后方,剑柄抵住心口喷出精血。暗金色的血雾中,他脊骨处的青铜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我体内的劫种还能撑半柱香..."
姜晚灯撞碎腐朽的棺木,琉璃灯盏滚入枯草丛。她望着青年脊背暴起的经络,忽然记起师尊在寒潭边的叹息:"燃灯琉璃体渡命九次,便要永坠无间..."指尖抚过发间第五缕霜白,她抓起沾满尸油的灯盏,涅槃火竟化作赤金色。
"不要命了?!"白螭的惊呼被剑气破空声淹没。姜晚灯左眼突然涌出血泪,视野中的苏砚清分裂成两道虚影——一道在挥剑死战,另一道却跪在九劫碑前咳血。两道身影的伤口处都流淌着相同的暗金色血液。
龙女残魂的须发缠住她手腕:"看见了吗?这是窥探命轨的反噬!"姜晚灯恍若未觉,扯断颈间玉坠捏碎。冲天药香中,十三道黑影动作凝滞如陷琥珀。她如飞蛾扑向剑阵核心,琉璃灯盏生生按进苏砚清后背的伤口。
天地骤暗。
无数萤火从腐尸眼眶飘出,在苏砚清头顶汇聚成倒悬的星河。尘劫剑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身第二道封印寸寸崩裂。姜晚灯左眼彻底失焦的刹那,看见青年反手揽住自己下坠的身躯,劫瞳流转的卦象凝成实质的锁链。
"以我劫火——"苏砚清的嘶吼震落枯枝上的寒鸦,剑锋引动的九天惊雷照亮他眸中血色,"焚尔命数!"
十三具焦尸坠地时,姜晚灯指尖还捏着半截冰魄针。她听见白螭的叹息化作青铜鼎上的铭文,听见苏砚清剧烈的心跳震碎了自己发间的冰晶,却再看不见他染血的面容上滚落的泪。
"为什么..."苏砚清颤抖的手抚上她蒙着血痂的左眼,掌心劫气触到琉璃体残余的微光,竟如春雪消融,"药王谷从未欠苏家..."
姜晚灯摸索着抓住他衣襟,嘴角扯出惯有的讥诮:"苏大公子若真想报恩..."她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金红色血沫染红了青年胸前的青铜纹路,"就把慕容昭的噬劫骨抽来当药引。"
百里外的断魂崖上,慕容昭手中的玄玉命盘咔嗒碎裂。他望着乱葬岗升起的涅槃余烬,喉间发出愉悦的低笑:"终于...找到你了。"腰间玉佩泛起血光,那上面赫然刻着姜晚灯捏碎的玉坠残纹——正是三年前药王谷灭门案中遗失的掌门信物。
腐尸堆中突然探出苍白的手,抓住姜晚灯散落的发簪。白螭残魂暴起龙吟的瞬间,那截断指在簪头刻下血符,赫然是《劫运策》中记载的"共生契"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