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色浸透玄天剑宗七十二峰时，苏砚清正在练剑坪画第三十六个圆。断剑割裂薄雾的刹那，焦糊松香气钻入鼻腔——与三年前灭门夜房梁焚烧的气息一模一样。
"苏师弟这手‘回风拂柳’使得漂亮。"锦袍青年靴底碾碎青砖，三枚透骨钉擦着苏砚清耳廓钉入石柱，毒液腐蚀出滋滋白烟，"可惜缺了苏氏剑诀的杀气。"
松涛声戛然而止。
苏砚清指节攥得青白。慕容修掌心翻涌的漆黑劫气，此刻竟凝成父亲独创的"断江十九剑"。剑锋吞吐寒芒的轨迹，与记忆里黑衣人屠戮亲族的招式分毫不差。
"慕容师兄说笑了。"他垂眸掩住劫瞳银芒，断剑在青石上拖出刺耳锐响，"外门杂役，怎配苏氏绝学？"
话音未落，腥风己扑至眉睫。苏砚清嗅到对方袖中混杂龙涎的血气，突然想起姜晚灯说过，慕容家最爱用活蛟淬剑。断剑横格时脊骨传来撕裂剧痛——玄冥剑骨感应到同源剑气，竟在髓腔深处发出悲鸣。
"看好了！"慕容修旋身带起血色残影，剑势突变苏氏禁术"血饮八方"，袖口饕餮纹在晨光中狰然欲噬，"这才是真正的..."
剑锋劈开雾气的瞬间，苏砚清瞳孔骤缩。三年前雨夜，那柄割断母亲喉咙的剑穗上，也绣着这般狰狞兽首。怀中九劫碑残片突然发烫，劫瞳不受控地映出三息后画面——毒剑将洞穿自己右肩琵琶骨。
"簌——"
松针落在他骤然侧偏的肩头，剑锋擦过旧伤溅起血珠。苏砚清顺势欺近慕容修耳畔，温润嗓音裹着彻骨寒意："慕容家也配用苏氏剑法？"断剑狠绞对方腕脉的力道，惊飞了枝头寒鸦。
"你！"慕容修暴退三步，半截焦黑剑穗从袖中滑落。
苏砚清呼吸凝滞。玄蚕丝编织的流苏穗子，分明是父亲西十寿辰时，自己跪在铸剑炉前三天三夜才编成的贡品。记忆如决堤洪水——血月当空那晚，黑衣人正用这截剑穗擦拭剑刃血迹。
"铿！"
断剑突然震颤如龙吟，青铜纹路自剑锷龟裂蔓延。白螭的冷笑在神识炸响："小砚清，再不用《天妖渡劫术》，你的剑骨就要裂成三百片了。"
慕容修抹去腕间血痕，指诀掐出六柄猩红血剑："苏家余孽果然在此！"剑阵成型的刹那，血色结界吞没练剑坪，连晨钟声都变得模糊。
苏砚清舔去唇角血沫，断剑划破掌心时，惊惶的山雀正掠过结界边缘。"对不住了。"他轻叹一声，劫瞳银芒暴涨如月华倾泻，方圆十丈劫气化作灰雾漩涡灌入剑锋。
第一柄血剑刺来时，慕容修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猎物注视猎人的眼神。断剑裹挟灰雾洞穿剑阵核心，剑气却诡异地折返，将六柄血剑钉入结界晶壁。陆长老传授的"藏锋七式"第三变"借力葬剑"，此刻竟显出森然杀机。
"不可能！"慕容修捏碎腰间玉佩，饕餮虚影在身后凝实，"你明明己经..."
苏砚清忽然笑了。这笑意让慕容修想起三年前的血夜，少年抱着断剑从尸堆爬出时，脸上也带着这般染血的弧度。断剑刺入饕餮右眼的瞬间，他嗅到姜晚灯调的安神香——昨夜药囊的气息还缠在襟前。
"咔！"
结界破碎声如琉璃坠地。龙角残剑自苏砚清袖中滑出，与断剑严丝合缝嵌成完璧。慕容修盯着剑身浮现的"尘劫"古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劫..."话音未落，青色火焰自他七窍喷涌，转眼烧成一地白灰。
苏砚清单膝跪地，灰烬中浮起的血色令牌烫得掌心发疼。背面蝇头小字令他如坠冰窟：诛苏氏满门者，赏玄冥剑骨。
晨雾散尽时，断剑上的青铜纹己修复三成。他着焦黑剑穗，忽闻身后松枝轻响。抬眼望去，陆长老的玄色衣角在树梢一闪而逝，残留的松脂香里混着一丝九劫碑特有的铁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