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翻的砚台，将青云当铺浸在粘稠的阴影里。苏砚清食指着柜台裂缝，指腹传来血渍特有的颗粒感——这是三天前当铺伙计暴毙时留下的。掌柜的烛台在青铜鼎前摇晃，铜锈在火光中折射出妖异的青紫色，仿佛某种深海生物褪下的鳞片。
"五十两，多一个铜板都算糟蹋。"掌柜啐出的浓痰擦着鼎耳坠落，却在触及鼎身的瞬间汽化成腥臭白烟。苏砚清眯起眼睛，劫瞳金芒流转间，窥见鼎内蜷缩的龙形虚影正用尾鳍拍打禁锢。
梁柱突然发出朽木断裂的脆响，三十七枚镇魂钉从门槛处接连崩飞。苏砚清后颈寒毛竖起的刹那，袖中半截劫符无火自燃，灰烬在他掌心烙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这是姜晚灯教他的预警秘术。
"噬劫蛊。"他低语着倒退半步，靴跟碾碎地砖缝隙里钻出的菌丝状红毛。夜风裹着打更人的梆子声掠过街角，第二片铜绿坠地时，他听到了白螭的龙吟。那声音像是从三千年前的深海传来，裹挟着镇压在归墟之底的悲怆。
"苏公子别来无恙？"慕容昭的声音裹着噬魂香飘落。他玄色锦靴踏碎窗棂投下的月光，颈侧噬劫魔纹如活物般蠕动，在皮肤下隆起蚯蚓状的轨迹。"用九劫剑匣换条生路如何？"折扇轻摇间，七十二道血线自鼎身裂隙激射而出，在地面蚀出倒转的八卦阵图。
苏砚清捏碎符灰，任由灼痛在掌心蔓延："上次在药王谷，你也是这般端着施舍的嘴脸。"记忆突然撕裂胸腔——姜晚灯染血的素纱被夜风吹起，折断的银针在她指缝闪烁寒光，最后那枚还嵌在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间。
腐臭味混着霉潮气首冲鼻腔，慕容昭的玉骨折扇擦着他耳际划过。三缕断发钉入《当物簿》的瞬间，墨迹化作黑虫振翅，啃食着"死当"名录上某个熟悉的名字：苏明远。那是父亲最后一次押当的化名。
"何必负隅顽抗？"慕容昭指尖捻着噬劫蛊轻笑，蛊虫口器开合间溢出暗绿色毒雾，"你此刻与凡人何异？"
"凡人？"苏砚清突然咧嘴露出白牙，这个属于市井少年的表情与他如今沧桑的眼角纹路形成诡异反差。他旋身猛踹青铜鼎，震波掀翻整排紫檀博古架，羊脂玉瓶在青砖上炸开冰裂纹。"那你可要小心了——"破碎的瓷片中，他抓起半截镇纸掷向房梁，"凡人最擅拆房揭瓦！"
噬劫蛊群化作血色浪潮扑来时，苏砚清咬破舌尖，将混着龙魂契约之力的精血喷向鼎耳。青铜鼎突然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嗡鸣，声浪震碎临街十二扇雕花窗。慕容昭颈侧魔纹逆流暴起，噬劫蛊反噬其主，在他手背啃出森森白骨。
血光中浮现的白螭残魂扫过苏砚清手腕，龙尾温度让他想起灭门夜紧攥的父亲衣角——那角粗麻布料至今缝在他内衫夹层，浸透经年不散的血腥气。
"速来城隍庙..."谢临渊的传音被更夫的惨叫截断。苏砚清抬头望见血月当空，月光在鼎身河图纹路上流淌，映出掌柜尸体的诡异姿态：他右手食指断裂，骨茬首指北方——正是九重天劫最先撕裂苍穹的方位。
铜锈如雪落满废墟时，苏砚清忽然察觉掌心异样。展开符灰灼伤的左手，焦痕不知何时己变成北斗倒悬之象——这是《逆劫经》记载的"星殒"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