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冰雹砸向青州城南，惊雷劈开铁匠铺的檐角时，苏砚清正用火折子照着角落里的青铜方鼎。三个月前老张收来这尊刻着饕餮纹的旧鼎时，他就嗅到了熟悉的劫气——那种混合着铁锈与檀香的腥甜，和三年前药王谷瘟疫爆发前的味道如出一辙。
"苏先生！这邪门玩意又闹腾了！"老张抱着头从里屋冲出来，粗布短打被雨水浸成墨色。铁匠布满老茧的手指着鼎身上游走的青光，那些本该是装饰的饕餮纹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鼎耳处三道爪痕渗出血珠，正是三天前他用劫瞳窥见的封印裂隙。
鼎盖炸开的瞬间，苏砚清嗅到了三千年前墟海深处的腐潮味。他扑倒老张时，后颈被迸溅的青铜碎屑燎出水泡，灼痛感让他想起渡尘劫时业火焚身的滋味。鼎内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白螭残魂，龙角断裂处飘散着星屑般的光点，七条青铜锁链贯穿她半透明的龙尾，每次晃动都带起金石相击的悲鸣。
"戌时黑狗血！子午钉！"苏砚清抖落药囊里的赤芍粉，暗红粉末在鼎口结成残缺的八卦阵。老张踉跄着翻找工具时，他指尖抚过鼎耳处的爪痕——那分明是龙族封印术"七星镇魂印"的阵眼。
白螭残魂垂首望着雨中青年，龙须拂过他颈间那道蜈蚣状的疤："小劫种倒是长进了，竟能看出这是以凡铁破仙器的倒逆封印。"她突然剧烈咳嗽，龙瞳里的幽蓝火焰明灭不定，那是魂飞魄散前最后三天的回光返照。
木门轰然倒塌的巨响中，慕容昭的噬劫魔刀切开雨幕。刀锋上流转的魔纹映出苏砚清苍白的脸，那股血檀香比三年前更浓烈了——当年药王谷七百病患就是闻着这个味道七窍流血。
"噬劫体也配碰龙族圣物？"白螭的怒啸震得梁柱落灰，锁链哗啦作响间竟凝出实体龙爪。慕容昭侧身避过致命一击，魔刀却斩碎了墙角药柜，装着赤芍粉的陶罐炸开，猩红粉末混着雨水在地上画出诡谲符咒。
苏砚清突然将整袋药粉抛向火炉。爆炸的红光中，他撞开呆立的老张，滚烫的鼎耳烙得掌心皮肉焦糊。劫瞳在剧痛中自行开启，慕容昭命劫线上纠缠的九道金纹刺痛了他的眼——原来他们的命劫早在药王谷瘟疫时就己共生。
"你以为当三年游方郎中就能赎罪？"慕容昭的刀锋压进老张颈间皮肤，血珠顺着魔纹蜿蜒，"姜晚灯的本命灯昨夜又灭了一盏，现在怕是连药王谷的续魂香都..."
铁钳砸中铜鼎的嗡鸣打断了他的话。封印碎裂的刹那，白螭残魂裹着青金雷光冲天而起，暴雨在龙魂西周蒸腾成环形雾墙。苏砚清瞥见慕容昭眼底闪过的错愕——这个永远冷静的宿敌，此刻握刀的手竟在颤抖。
"东南巽位！"苏砚清甩出的子午钉带着掌心血痕。老张打的凡铁钉竟在雷光中化作赤金，白螭龙爪握住钉身的瞬间，青铜锁链应声崩断三条，夜空被龙啸撕开紫电缠绕的裂缝。
慕容昭的魔刀刺到眼前时，白螭残魂突然化作流光撞进苏砚清右眼。竖立的龙睛瞳孔中倒映着三千年前的劫火，他徒手攥住刀锋，青色火焰顺着魔纹烧向慕容昭手腕——那是九重天劫最后一重"玄穹净火"的气息。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铁匠铺。烟尘散尽时，慕容昭跪在焦土中攥着半片逆鳞，魔刀插在三丈外的槐树上兀自嗡鸣。苏砚清站在燃烧的房梁前，右眼淌下的血泪在衣襟晕开龙形图腾，地底传来的剑匣轰鸣震得他灵台剧痛——那是尘封三年的九劫剑在共鸣。
"小劫种..."白螭虚弱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震颤，"你心跳吵得我..."话未说完，苏砚清突然弯腰剧咳，吐出的血沫里竟掺杂着青金色龙鳞碎屑。他捡起刻着坎卦的青铜碎片时，瞥见慕容昭消失在街角的残影，以及地上那滩泛着金光的血——那不是人血，而是噬劫体独有的琉璃劫浆。
启明星升起时，苏砚清扶起昏迷的老张。铁匠布满烫伤的掌心里，紧攥着半截子午钉——钉头上赫然浮现龙族密文，那是白螭残魂最后的馈赠："巽风破印，九劫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