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铜炉烧得正旺，炭火爆出几点金红火星，溅在苏砚清精赤的脊背上。他握着铁钳的手纹丝不动，将烧至白炽的犁头浸入淬火池。蒸腾的水雾里，脖颈处沉寂多日的噬劫蛊突然暴起，青黑色纹路如蛛网蔓延至耳后。
"当心！"王掌柜的惊呼裹着铁器嗡鸣劈面而来。挂在东墙的青铜鼎无风自颤，饕餮纹眼眶渗出暗红血珠，沿着夯土墙蜿蜒成符咒。苏砚清嗅到腥气中混着昆仑玉碎的冷香——这是三日前姜晚灯为他续命时，点在鼎耳的安神香余韵。
苏砚清反手抄起淬火池边的八角铁锤，掌心血渍在锤柄烙出焦痕。三个昼夜，他佯装修补农具，实则用犁头碎片在池底布下七十二地煞钉。此刻青铜鼎的异动，正应了姜晚灯抚鼎耳时的警示："赤纹现世之日，便是龙魂将醒之时。"
十二道青铜锁链虚影破雾而出，锁扣精准卡进他西肢关节。滚烫的池水漫过脚踝，噬劫蛊发出尖利嘶鸣，竟开始啃食他经脉中的劫气。苏砚清咬紧牙关，看着鼎中阴影凝成黑袍人影——那人袖口的倒悬八卦，与三年前灭苏家满门的凶手如出一辙。
"劫种竟沦落到打铁为生。"黑袍人指尖蘸取鼎血，凌空绘出《劫运策》中的困龙符，"交出逆劫经，留你全尸。"
苏砚清喉头腥甜翻涌，腕间锁链随咒文绞紧。他能清晰感觉到，噬劫蛊腹部鼓起的血泡正在吞噬困龙符的咒力——那是谢临渊的天机血契在生效。铁匠铺梁柱突然吱呀作响，七十二枚地煞钉从淬火池底破水而出，钉身上暗刻的雷纹泛起青光。
"想要经书？"他忽然扯动锁链露出脖颈，噬劫蛊的触须如毒蛇昂首，"只怕你这具化身......"话音未落，蛊虫猛地扎进自己心口，"承不住谢先生的改命契！"
黑袍人瞳孔骤缩，困龙符应声炸裂。地煞钉暴雨般贯穿其灵体，钉入青铜鼎身的瞬间，蟠龙纹竟活了似的游动起来。鼎腹传来白螭虚弱的龙吟："快逃...这是劫运宫主的......"
"喀嚓！"
慕容昭佩剑斩断窗棂的声音，与三年前青州雪夜如出一辙。苏砚清回眸瞥见那截青铜剑穗——正是当年被他斩落的残片——此刻正悬在窗外滴血。
"苏兄倒是越发精进了。"慕容昭倚着枣红马轻笑，指尖把玩着半块龙鳞，"连家师的化身都炼成了鼎奴。"他身后跟着十二名戴傩面的黑衣人，每人手中提着盏引魂灯，灯火里浮沉着细小的龙形残魄。
淬火池突然迸发出熔岩般的光瀑，青铜鼎化作流光破窗而去。苏砚清徒手抓住一片飞溅的鼎身残片，掌心被雷云纹烙得皮开肉绽。雨中传来慕容昭渐远的吟唱："欲问螭龙归何处...三更乱葬岗......"
铁匠铺重归死寂，唯有淬火池底浮着层猩红血沫。苏砚清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那片青铜残片上，白螭的龙息凝成一句偈语："鼎在劫海东。"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带着龙鳞碎片的黑血——方才强行催动地煞钉，己让尘封的剑骨旧伤再度崩裂。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姜晚灯留下的药囊从梁上坠落。苏砚清接住药囊时，嗅到里面新添了曼陀罗花的味道——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求援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