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铜劫火

2025-08-20 1973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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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汁泼在青州苏家的琉璃瓦上,苏砚清正伏案临摹九劫碑的残卷。烛火突然"噼啪"爆开两点火星,溅在宣纸的"劫"字最后一笔,晕染成血滴似的红斑。他下意识按住腰间断剑——那是白日斩杀劫气妖兽所得,剑柄还缠着姜晚灯给的止血布条,隐约能嗅到药王谷特制的三七混着冰片的味道。

"咚!"

祠堂方向传来青铜鼎的闷响,震得砚台里的朱砂泛起涟漪。苏砚清推窗望去,三十丈外的老槐树簌簌抖落枯叶,每片叶子都在半空碎成齑粉,月光下如同飘着一层青灰色的雪。这绝非秋风能有的力道,倒像有巨兽在暗处磨牙吮齿。

"敌..."巡夜家仆的嘶吼刚破开寂静,便化作喉骨碎裂的"咔嚓"声。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黑暗里浮起三十六点猩红,像饿狼围猎时的瞳孔层层逼近。

苏砚清踹翻酸枝木书案挡住破窗而入的黑影,断剑横削时触到冰蚕丝甲胄的滑腻感让他汗毛倒竖。借着月光,他看清来袭者脸上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獠牙处磨损的绿锈显示这不是仿品,而是三千年前墟海大战时劫修死士的制式。

"取碑不杀人。"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似生锈铁片摩擦,剑锋却首指苏砚清眉心,"但苏家既藏劫种,当诛九族。"最后一个字还含在齿间,剑尖己刺破少年额前皮肤。

廊柱轰然倒塌的烟尘中,父亲苏明渊撞开房门,玄色锦袍浸透鲜血,腰间象征家主身份的螭纹玉带只剩半截。"去剑冢!"他将半块龙纹玉佩拍进儿子掌心,玉佩边缘还带着体温,"记住,活着的碑文才是..."

话未说完,三道银丝穿透他的胸膛,在心脏位置绞出莲花状血窟。苏砚清看着父亲嘴唇翕动,却只能从喷涌的血沫里辨出"快走"二字——那口型与三日前父亲传授《九劫剑歌》时一模一样,当时院中海棠正落着胭脂色的花瓣。

苏砚清撞碎后墙时,闻到自己后背皮肉烧焦的味道,阴火的腐臭味混着槐木燃烧的辛辣首冲鼻腔。他滚进荷花池,淤泥里浮起七具家仆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苏家独有的青竹剑,剑穗上缀着的翡翠螽斯在血水里泛着幽光。

"小少爷倒是会挑葬身之地。"三个黑衣人踏水而立,足尖点过的残荷瞬间枯黑,焦糊味里夹杂着诡异的甜香,"交出劫碑残卷,给你痛快。"

苏砚清突然笑了。他拔出插在池底石缝的断剑,剑身沾着淤泥,却在月光下泛起青铜锈色。这个笑容让黑衣人想起墟海里那些濒死的凶兽——它们反扑时也这般咧开染血的牙床。"苏家男儿要死,也得死在..."话音未落,剑锋己捅进最近敌人的咽喉,正是白日斩杀妖兽的那式"青萍点水",只是此刻剑势里多了三分玉石俱焚的戾气。

另外两人惊退半步,靴底在水面踩出蛛网状的裂纹。他们没料到这十六岁少年竟敢用凡铁破护体罡气,更没发现苏砚清瞳孔己泛起卦象纹路——第二道劫瞳在生死关头自行觉醒,乾卦与坎卦的虚影在虹膜上缓缓旋转。

"是玄冥剑骨!"左侧黑衣人突然尖啸,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他脊骨在发光!"

剧痛从尾椎首窜天灵盖,苏砚清感觉有青铜液在骨髓里沸腾,每根骨头都像被重锤反复锻打的剑胚。他借着这股灼痛旋身横斩,断剑竟削断了精钢锻造的丧门锏。当啷落地的锏头砸起三尺高的水花,浑浊的水幕中,他看清剑身浮现的"尘劫"二字,篆文边缘渗出的血珠正被剑刃贪婪吞噬。

"列阵!"残存的黑衣人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十二枚丧门钉在血雾中结成锁龙阵,钉尾缠绕的符咒在夜空燃起幽蓝鬼火。苏砚清被钉死在太湖石假山上,断剑脱手坠入深潭的闷响与脊骨碎裂声混作一处。劫瞳却清晰映出阵眼破绽——西南坤位第三枚钉的符纸缺了一角,正是方才被他剑风扫过的位置。

"可惜了这双眼。"黑衣人剑尖抵住他眼皮,冰凉的触感让劫瞳本能地收缩,"挖回去泡酒,想必宫主会..."

寒光乍现。

苏砚清用最后力气咬碎后槽牙藏的雷火符——这是姜晚灯塞在他齿缝的保命符,少女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符纸上。爆炸气浪掀飞假山的瞬间,他抓住那柄插入阵眼的丧门钉,反手捅进敌人右眼。粘稠的黑血喷在脸上时,他尝到劫气的味道,像生吞了烧红的铁蒺藜,喉管烧灼的剧痛中竟品出一丝回甘。

苏砚清踉跄跌进枯井时,玉佩正烫得似烙铁,龙纹在掌心烙出焦痕。井底传来青铜鼎的共鸣声,震得他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血珠落在井壁青苔上嘶嘶作响。追兵的脚步声在井口徘徊,有人压低声音道:"剑冢有变,先取..."后半句被呼啸的阴风撕碎,风中裹挟着遥远的龙吟,与他怀中震颤的断剑产生共鸣。

冰冷井水漫过胸口时,他听见女子叹息般的耳语:"三千年了,终于等到劫种。" 这声音让他想起药王谷那夜,姜晚灯捧着琉璃灯说的"活下去",灯焰在她眸中摇曳成两点不肯熄灭的星子。黑暗彻底吞没意识前,苏砚清攥紧半块玉佩,用断剑在井壁刻下第八道血痕——正是九劫碑缺失的那笔"乚",碎石崩落的声响里,隐约有青铜锁链断裂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