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在案头第三次震鸣时,鼎耳蟠螭纹裂开细缝。苏砚清看着渗出的暗红血珠在檀木桌上蜿蜒成卦象,指尖尚未触到冰凉的鼎耳,整座客栈突然被血色月光浸透。窗外的青石板路在扭曲中化作焦土,腐植气息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远处传来战马濒死的嘶鸣——他竟被拖入了具象化的上古战场。
"溯光阵被篡改了七成阵纹。"白螭的虚影从鼎口浮现,龙角缠绕的青紫雷光忽明忽暗,"至少有三个渡劫期老怪物的手笔..."她突然旋身甩尾,金红龙血溅在苏砚清急抬的臂甲上,三支青铜箭擦着发梢没入焦土,箭尾翎羽燃起幽蓝鬼火。
苏砚清就势滚向残破的青铜车辕,玄冥剑骨发出细密的碎裂声。掌心劫瞳灼痛睁开,满地锈蚀的残甲正渗出粘稠黑雾,那些战死将士的怨魂被无形之力拧成锁链,链条摩擦声像极了药王谷地牢里的镣铐响动。他扯下半幅染血的袖袍缠住右臂伤口,背后剑匣传来九种不同频率的震颤。
"接住!"白螭的龙尾扫过鼎沿,甩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匕首,"用真龙血涂剑刃,噬劫蛊在蚕食你的..."话音被石碑爆裂声截断,慕容昭踏着满地骨粉走来,玄色战靴上的饕餮纹泛着诡异青光。
锁链拖曳声刺破血色雾气。当苏砚清看清慕容昭手中染血的玄铁链另一端拴着的人时,剑匣离位突然爆出刺目火光——那竟是双目缠着素纱的姜晚灯,她脖颈处的血痕正顺着锁链滴落,在焦土上灼出青烟。
"苏道友的剑意比三日前凌乱七分。"慕容昭轻抖锁链,姜晚灯被迫仰起的脸上浮现痛苦神色,"看来这具用你心头血温养的药人傀儡,比真身更牵动情肠?"
苏砚清瞳孔收缩。那些从腐尸头颅爬出的噬劫蛊,背甲纹路与药王谷瘟疫中的蛊虫完全吻合。劫瞳传来的剧痛让他看清慕容昭心口盘踞的青灰雾气——正是《劫运策》中记载的篡命师印记,三千年前引发九重天劫的祸首。
白螭的龙吟在识海炸响:"他在诱你动用离火剑!"却己迟了半步。苏砚清握剑的手自动按上离位剑格,南明离火顺着经脉逆冲,将他整条右臂烧得皮开肉绽。剧痛中他忽然明悟: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以周天星斗大阵为基的真实杀局。
慕容昭的身影在血月中分化成十二道虚影,每个分身都提着不同时期的姜晚灯。青州初遇时挎着药篮的少女、双目缠纱的盲医、心魔劫中燃烧的残躯...她们唇间吐出的话语却整齐划一:"选一个救?"
离火剑的烈焰在触及锁链前诡谲熄灭,苏砚清踉跄跪地时,发现血色月光正在侵蚀丹田。慕容昭的真身从尸山血海中缓步走来,噬劫魔体吞噬煞气的速度让西周空间产生扭曲:"谢临渊没告诉你吗?从青州瘟疫到药王谷闭谷,都是为了此刻的..."
苏砚清突然暴起,染血的左手抓住锁链猛拽。在慕容昭身形微晃的瞬间,他咬破舌尖将混着龙血的唾液喷向剑身。九劫剑匣应声洞开,坎位玄冥剑裹挟着北海寒潮刺入自己心口!
"你!"慕容昭的冷笑凝固在嘴角。以剑为引的心头血化作万千冰针,顺着噬劫蛊的精神联结反噬而去。整个战场景象开始崩塌,被吞噬的劫气化作赤雷劈落,在白螭显化的龙躯上炸开鳞片。
"就是现在!"白螭的龙爪撕开血色天幕。苏砚清踏着坠落的星辰碎片跃起,离火与玄冥双剑交错成太极图,剑锋所指正是篡命印记的核心。
剑尖入肉三寸突然凝滞。慕容昭眼中青灰雾气散去,露出姜晚灯的面容。真正的盲医嘴角溢血,声音轻得像飘散的萤火:"这一剑...我等了三十七个日夜..."她身体突然化作万千光点,其中一缕莹绿没入苏砚清劫瞳。
现实中的青铜鼎炸成碎片,某块刻着夔龙纹的残片上,谢临渊的掌纹正泛着血光。白螭近乎透明的龙爪扣住苏砚清颤抖的手腕:"看鼎底!"残片翻转的瞬间,三个上古铭文在月光下显现——正是三千年前引发天劫的禁术名称。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血月依旧悬在客栈飞檐。苏砚清抹去唇边血迹,从满地鼎片中捡起块闪着幽光的残铁——那上面沾着的,分明是陆藏锋的剑气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