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内回荡着闷雷般的轰鸣，鼎壁上三千魔神浮雕的眼眶淌下锈红色液体。苏砚清倒悬在虚空，血珠违背常理地逆流而上，在他头顶聚成不断沸腾的血潭。腥咸的铁锈味混着焦糊气息钻入鼻腔——那些被天劫劈得卷曲的雷纹正在渗出黑色粘液。
"再动分毫，剑骨立碎！"白螭的呵斥从鼎口传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她盘踞在饕餮纹上的龙尾鳞片正簌簌剥落，每片青鳞坠入血潭都激起刺目的电光。苏砚清试图转动脖颈，却发现连睫毛都被无形之力禁锢，鼎内突然亮起的九盏青灯里，映出姜晚灯将银针刺向心口的画面。
谢临渊的嗤笑在鼎内共振："瞧见了吗？医者仁心..."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鼎腹缠绕的雷纹竟如活蛇般游走。苏砚清喉间涌上腥甜——是白螭的龙血！那灼热的液体裹挟着记忆碎片冲入灵台：三日前的子夜，姜晚灯燃烧本命灯时飘落的青丝闪着磷火般的微光；陆藏锋剑鞘缝隙里露出的断指刻着龟甲纹路；慕容昭抢夺药方时，袖口血色卦象中藏着半枚龙鳞...
"闭嘴！"苏砚清暴喝声震得鼎壁火星西溅。左肩胛传来清脆裂响，玄冥剑骨的裂缝渗出幽蓝荧光，在空中凝结成残缺的甲骨文——"天发杀机，斗转参横"。白螭的龙吟陡然凄厉："停下！你的神魂..."夔龙纹应声炸裂，露出后方密如蛛网的天机算筹，每根竹签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命线。
苏砚清突然低笑起来，任由裂纹爬满胸膛："以天地为炉..."他猛然抓向最近的青灯，火焰在掌心化作焦黑的《神农百草经》残页，被篡改的药方正渗出蛛网状黑气，"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清越剑鸣响彻鼎内，九盏青灯同时炸裂。在纷飞的光雨中，苏砚清看见自己的倒影：少年浑身缠满锁链，每条锁链尽头都拴着熟悉的身影。当他凝视连接姜晚灯的那条时，发现锁扣竟嵌在谢临渊的玉珏纹中。
"终于看破了？"慕容昭的虚影从鼎耳渗出，噬劫魔体的黑气正腐蚀着龙纹，"所谓救世主，不过是提线傀儡。"他手指轻勾，无形的丝线骤然绷紧。苏砚清闷哼跪倒，剑骨荧光转为血红，却在剧痛中捕捉到姜晚灯经脉中流转的琉璃色药力。
"错了。"苏砚清突然睁眼，瞳仁深处亮起劫纹。当慕容昭再次扯动丝线时，他竟张口咬住那根猩红的因果线！龙血顺着齿缝渗入喉管，带着冰火交织的刺痛。
"你找死？！"慕容昭虚影扭曲如沸水中的倒影，"这是命劫反噬..."话未说完，苏砚清己生生嚼碎命线咽下。青铜鼎内外惊雷炸响，饕餮纹张开巨口，喷出的混沌雾气中浮出八个血字：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白螭的清啸撕开裂帛，残存的龙魂化作七道流光没入苏砚清脊骨。剑骨崩碎的刹那，他看见每滴血珠都映着三千年前的画面：劫云中封印的自己、陆藏锋挥剑斩断的左手、谢临渊在卦盘上滴落的眉心血...以及此刻姜晚灯琉璃体中流转的劫气。
"劫非渡..."苏砚清在龙魂包裹中缓缓站起，《逆劫经》篆文如星斗环绕周身，"当噬！"掌心按向鼎壁的瞬间，谢临渊布下的算筹倒戈相向，尽数刺入慕容昭虚影。
现实中的苏砚清咳出带着龙鳞碎片的血块。药王谷丹房正在崩塌，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己贴在姜晚灯后心。琉璃体与玄冥剑骨产生奇妙共鸣，将肆虐的劫气转化为翡翠色的药雾，在两人周身形成阴阳双鱼。
"蠢货？"苏砚清抹去嘴角血迹，望着空中溃散的慕容昭，"赌徒罢了。"怀中的《逆劫经》残页自燃成灰，落在姜晚灯苍白的脸上凝成地火明夷卦。鼎耳碎片突然颤动，龙血勾勒出谢临渊的留字："见群龙无首，吉。"
崩塌的梁柱间漏下天光，照在苏砚清新生的脊骨上——那里不再是玄冥剑骨，而是缠绕着龙纹的漆黑骨刺。白螭虚弱的声音从骨刺中传来："疯子...你居然把我们都吃了..."
苏砚清轻轻托住昏迷的姜晚灯，指尖拂过她脸上卦象："不是吃。"丹房彻底坍塌的轰鸣中，他的低语几不可闻："是让劫数...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