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裹着药香渗入窗棂,苏砚清掌心抵在姜晚灯后心,青衫早己被冷汗浸透成墨色。琉璃盏中跳动的火苗忽然"啵"地炸开,姜晚灯猛地弓起身子,七窍涌出的银白色雾气在月光下凝结成霜花——那是修士溃散的先天元炁,落地时发出细碎的冰裂声。
"别分神!"青铜鼎里传来白螭的尖啸,鼎身螭吻纹路泛起血光,映得药庐西壁忽明忽暗,"地脉在吞吃她的生机!你当药王谷的《青囊经》是市井话本么?"
药庐西壁的《神农尝百草图》无风自动,画中紫灵芝渗出墨汁般的液体,顺着墙缝滴落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苏砚清左眼瞳孔泛起蛛网状的紫金纹路,劫瞳视角里,姜晚灯体内缠绕的九道灰线正疯狂啃噬她的心脉——那是他三日前强行渡入的劫气,此刻却如饥肠辘辘的蝮蛇反噬饲主。
"咳...砚清..."姜晚灯指尖抠进青玉床沿,指缝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血色药杵形状,这是药王谷秘传的"血谏之术","把我...炼成守宫丹...还能封住劫气三..."
"闭嘴!"苏砚清喉间泛起铁锈味,右手剑诀划破左手腕,血珠并未坠落,反而悬空凝成《逆劫经》中的"截"字古篆。药王谷深处突然传来十二声钟鸣,声波震得窗纸簌簌作响,三十六尊青铜药鼎同时震颤,鼎中劫火化作赤蛇顺着地脉涌向药庐。
白螭的龙魂虚影在血雾中浮现,龙尾如锁链缠住苏砚清脖颈:"疯了吗?用《劫血引》会惊动墟海!当年东海鲛人族就是..."
"总比看着她魂飞魄散强!"苏砚清咬破舌尖,精血混着劫气喷在姜晚灯背部的燃灯纹路上。琉璃盏的火苗骤然蹿高三尺,将屋顶的二十八宿星图烧出焦痕,焦糊味中混入某种血肉炙烤的异香——那是劫火在焚烧二人命魂的征兆。
姜晚灯突然抓住苏砚清手腕,失明的瞳孔映着跃动的劫火:"你听...地脉在哭。"她指尖冰凉如寒玉,掌纹间流转着微弱的琉璃净光。
话音未落,整座药庐突然下沉三尺。青玉床裂开的缝隙中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裹挟着星砂的黑色劫气,那些砂砾碰撞时迸发出细小的紫色电光。苏砚清左眼剧痛难当,劫瞳自动运转到极致——穿透三百丈岩层,他看见谢临渊正将青铜罗盘插入龙脉节点,罗盘上的贪狼星纹亮如血钻。
"原来是你!"苏砚清并指为剑,九劫剑匣中飞出"地劫剑"。剑锋插入裂缝的刹那,整片地面突然变得透明如琉璃,映出地下囚龙桩上缠绕的星轨锁链。谢临渊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他脚底踩着《天机策》中记载的"星陨"卦象。
白螭突然厉喝:"当心身后!龙息三丈!"
药王谷上空的劫云凝结成紫金丹炉形状,九道紫雷如药杵般砸下。苏砚清揽住姜晚灯滚向墙角,原先的位置被雷火炸出丈许深坑,坑底残留的星芒组成完整的贪狼卦象,狼首正对西方摇光星位。
"周天星斗大阵。"姜晚灯咳出带着星屑的血沫,那些银蓝色碎屑落地即生寸许冰棱,"他在用星辰之力倒转地脉...必须毁掉天枢阵眼..."
苏砚清扯下染血的发带缠住她腕脉,丝帛触及皮肤便绽开血色梅花:"撑住三息。"地劫剑发出沉闷的嗡鸣,剑身浮现出十二道地煞纹路,每道纹路中都游动着赤色劫火。他挥剑斩向虚空,剑气却在三丈外如泥牛入海——整片空间泛起青铜光泽,谢临渊竟将方圆百丈炼成了药鼎!
白螭的龙爪重重拍在鼎壁,震落簌簌铜锈:"用我的逆鳞!左数第三片!记住你欠本宫一条龙筋!"
苏砚清探入鼎中的手指被逆鳞割得血肉模糊,那片青灰色龙鳞却化作流光没入地劫剑。剑锋暴涨十丈刺穿空间屏障的刹那,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数十条星轨锁链如活蛇般窜出地面,绞住白螭的龙魂。
"晚了。"谢临渊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他手中的罗盘己变成血玉质地,"辰时三刻,贪狼吞月——"话音未落,谷中所有药草瞬间枯萎,千年灵芝化作飞灰,劫气凝成三千条锁链缠向苏砚清。
姜晚灯突然挣开他的怀抱,眉心燃起的琉璃净火映亮整座药庐。她凌空踏出七步,每步都绽开一朵血色莲花:"药王谷弟子听令!启《青囊渡厄阵》!"七十二座药鼎应声腾空,在空中组成神农鞭形状,鞭梢正对贪狼星位。
白螭长吟着撞向主鼎,龙血洒在鼎身的刹那,苏砚清看见姜晚灯化作流光融入阵眼。她的裙裾在光柱中片片碎裂,露出脊背上完整的燃灯图腾——那是历代药王谷行走传承的"渡厄印"。
"不要!"他扑向光柱的瞬间,三条劫气锁链贯穿右肩,伤口处腾起青烟。谢临渊的笑声夹杂着咳嗽传来:"好一局以命换命...咳咳...苏道友觉得这代价如何?"
光柱中的姜晚灯正在虚化,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砚清,记得茯苓要文火慢煎..."这是他们初遇时,她在青州瘟疫中教他煎药时说的话。此刻她指尖飘落的,正是当年那株九叶茯苓的残瓣。
苏砚清目眦欲裂,九劫剑匣完全开启的嗡鸣震碎半数锁链。当"天劫剑"出鞘的刹那,整座大阵突然静止——药王谷上空,真正的月亮被贪狼星吞没了最后一角银辉,天地间只余北斗七星诡异地倒悬天际。
阵眼光柱中,姜晚灯袖口滑落的药丸沾染了慕容昭三日前留下的血迹,在月光下泛起妖异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