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蒸腾的雾气裹挟着药香，在洞窟顶端凝成血色冰棱。苏砚清后脊紧贴着冰玉髓台，青铜纹路随呼吸明灭如星斗运行，掌心血痂裂开细纹——那是昨日斩杀噬劫鼠王时，尘劫剑反噬留下的道痕。
"药王谷的琉璃盏都经不住你这般折腾。"
清泠女声惊得他翻身坐起，姜晚灯倚在玄铁门框上，素纱覆住的左眼渗出淡淡黑气，右眼睫羽结着墟海特有的银霜。她手中竹篓里，琉璃瓶中的药剂翻涌着诡异金红，某种腥甜混着龙涎香的气味刺入鼻腔。
苏砚清抓过外袍的手悬在半空："你的眼睛..."
"青州往南三千里有座困龙渊。"姜晚灯突然打断，指尖抚过瓶身龙形刻纹，那龙尾残缺处与苏家玉佩纹路惊人相似，"这淬体液需取燃灯琉璃体的心头血作引。"竹篓重重砸在石台，冰玉髓裂开的纹路竟组成残缺卦象。
他盯着药剂表面浮动的鳞片虚影，喉结滚动："慕容家豢养的那条恶蛟？"
"是三百年前陨落的白螭龙女。"姜晚灯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金红血珠坠地成冰，"子时三刻阴气最盛..."话音未落，腰间玉佩撞在冰台上发出清越龙吟，整个人踉跄着扶住石壁。
苏砚清闪身扶住她单薄身躯，掌心触到腕骨嶙峋——三个月前还丰润的手腕，如今皮下跳动的琉璃灯芯己黯淡如残烛。"这药你试过？"他瞥见少女袖口溃烂的灼痕，那分明是龙血反噬的痕迹。
"寻常修士受不住龙血暴烈。"姜晚灯挣开他的手，突然扯下左眼素纱。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嵌着琉璃碎片，细密裂纹间游走的黑气正蚕食着最后的光明："但你的玄冥剑骨，需要这份摧折。"
子时的钟鸣穿透水幕时，苏砚清己浸入沸腾药液。龙血化作万千金针钻入毛孔，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咬碎舌尖保持清醒，恍惚间父亲临终塞来的半块玉佩与姜晚灯腰间那块完美契合，缺失的龙尾纹在记忆深处游动。
"运转周天！"
姜晚灯的喝声裹着血气。苏砚清惊觉药液正逆流成旋，金红血线顺着少女指尖涌入溃烂的左眼。冰玉髓台浮现古老阵图，竟是以燃灯琉璃体为阵眼疏导劫力——这是要拿命换他剑骨大成！
"你疯了？燃灯体承受不住..."
"闭嘴！"姜晚灯右眼迸发炽白光芒，发间银簪砰然炸裂，三千青丝瞬间染霜，"白螭龙女将《天妖渡劫术》刻在脊骨传承——你以为慕容家屠尽苏氏满门，当真只为那块九劫碑？"
剧痛在此刻攀至顶峰。苏砚清嘶吼着捶打石台，青铜剑骨刺破肩胛生长，龙血药液在体表凝成鳞甲。灭门雨夜在眼前清晰：黑衣修士剑尖挑着的半截龙尾骨，此刻竟与阵图中缺失的卦象重合。
"忍住！"姜晚灯七窍渗血，左眼琉璃碎片爆出刺目强光，"剑骨己成，现在..."
整座寒潭突然剧烈震颤。药剂翻涌着凝聚血色龙影，与新生剑骨产生诡异共鸣。冰玉髓阵图寸寸崩裂，潭底传来令人战栗的古老龙吟——那声音竟与苏砚清血脉深处的悸动同频共振。
"不对...龙血被篡改过..."姜晚灯染血的指尖掐出天机印，"慕容家在血引中混入噬劫蛊！"
血色龙影猛然窜入苏砚清天灵，金芒在瞳孔炸开如旭日初升。失控的劫气掀翻洞顶巨石，潭水倒灌形成龙卷，尘劫剑自发悬空护主，剑柄"九劫"古篆首次显现完整。
"以心为灯，照汝玄冥！"
姜晚灯拍碎胸口琉璃灯，炽白光焰裹住暴走的龙影。苏砚清在混沌中抓住父亲临终画面——那半块玉佩嵌入九劫碑的瞬间，白螭龙女的虚影竟与母亲容貌重叠！青铜剑气自剑骨迸发，精准刺入龙影逆鳞。
破碎的龙吟声中，血色药液凝结成珠滚落潭底。姜晚灯栽倒在龟裂的阵图中央，左眼琉璃彻底灰暗，右眼角血痕凝成浴火凤凰。苏砚清颤抖着抱起轻如纸片的人儿，她指尖拂过他额间未褪的龙纹："青州苏氏...果然流着白螭血脉..."
墟海方向炸响惊雷，湮灭未尽的话语。尘劫剑忽然鸣啸示警，潭底浮起的青铜鼎碎片沾着新鲜血迹——那不是龙血，而是绘有慕容家徽的人血，正沿着鼎身饕餮纹渗入苏砚清脚下的阵图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