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绿雾在子时凝成露珠，顺着姜晚灯手中的青玉药杵缓缓滑落。青铜药鼎内翻涌的碧色药液突然归于平静，鼎身铭刻的《百草歌诀》泛起诡异青芒。她俯身欲察，鼻尖忽地掠过一丝腥甜——那滴本该澄澈的露水触及鼎沿时，竟绽开六棱血晶，犹如冰封的曼陀罗。
"砚清！"药杵脱手坠地的脆响中，苏砚清己横剑挡在她身前。劫瞳暗金纹路割裂雾气，百丈外古柏下的阴影里，慕容昭苍白指尖正抚过皲裂的树干。树皮在他触碰处碳化成灰，裂缝中渗出沥青般的液体，在地面蜿蜒出古老咒文。
"三日不见，苏兄倒学会闻风辨位了。"慕容昭玄色锦袍的暗纹泛起血光，积雪从他肩头簌簌坠落。月光穿透尸骸心口盛开的墨色曼陀罗，将花蕊投影在姜晚灯苍白的脸颊——竟与她药杵凝结的血晶如出一辙。
九劫剑匣在苏砚清背后震颤嗡鸣，天霜剑的寒意沁入他握剑的指节："你竟敢篡写《神农渡厄篇》？"
"不过是给姜姑娘的济世良方添些滋味。"慕容昭抬手接住飘落的冰晶，碎片在他掌心扭曲成带翅蛊虫，"噬劫蛊本该寄居修士紫府，但若佐以曼陀罗花粉..."骨笛尖啸刺破夜空，西周突然响起骨骼错位的咔嗒声。
姜晚灯的琉璃药盏应声炸裂。那些被束缚在藤床上的病患突然抽搐着站起，皮肤下凸起游蛇般的黑影。"你在炼人蛊？"药杵顿地激发的青莲焰火仅逼退三丈行尸，更多黑影从雾中蹒跚而出。
苏砚清揽住姜晚灯旋身后撤，原先立足处己被腐蚀出丈许深坑。慕容昭的身影在雾中虚实交替，噬劫魔体掠过之处，连飘散的劫气都被啃噬出空洞。剑匣传来刺骨寒意，沉寂百年的天霜剑竟自行出鞘三寸。
"这才像墟海夺宝时的模样。"慕容昭舔去唇角黑血，魔纹如活物般爬上脖颈，"当断我左臂取走冰魄莲时，可曾想过..."他踏着尸骸步步逼近，足下曼陀罗根系疯狂汲取地脉灵气。
苏砚清突然单膝跪地，腕脉浮现蛛网状青纹。姜晚灯指尖燃起琉璃净火封住他心脉，却发现蛊毒正顺着自己经络逆行："别运功！你气海..."
慕容昭的笑声震碎檐角冰棱："姜姑娘可知，每用一次燃灯术，你眼中的光就暗一分？"十二面魂幡自他袖中飞出，药王谷祖师像突然淌下血泪。行尸冲破青莲屏障的刹那，苏砚清反手握住姜晚灯颤抖的指尖。
蛊毒竟顺相触的肌肤倒流，在姜晚灯掌心凝成血色冰晶。"劫气反噬？"她愕然看着霜纹攀上小臂，苏砚清瞳孔却己被暗金侵蚀："抓稳。"
天霜剑完全出鞘的瞬间，地脉轰鸣如龙吟。积雪裹挟瓦砾冲天而起，在月轮下凝成横亘天地的冰风暴。慕容昭的狂笑淹没在风啸中："凭这残剑就想..."声音戛然而止——噬劫魔体表面正凝结霜花，赖以生存的劫气反成寒毒温床。
姜晚灯的长发在狂风中散作冰瀑，发梢折射的星光里，她看清苏砚清肌肤下透出的幽蓝剑骨。冰雾中漂浮的金色梵文明灭不定，竟与《冰魄渡劫经》残卷记载的"大日镇魔咒"一般无二。
"你竟偷学了大雪山秘传！"慕容昭嘶吼着震碎右臂冰甲，黑血溅在魂幡燃起碧火。七道剑光同时穿透雾霭，苏砚清的残影在冰晶折射中化作北斗阵势。当第七枚梵文烙入慕容昭眉心，肆虐的噬劫蛊突然僵首爆裂，磷火映亮整个山谷。
剑锋抵住咽喉时，慕容昭咳出的黑血在雪地绽开冰花："你以为赢的是谁？"骨链碎裂声与魂幡爆鸣同时炸响。姜晚灯腰间药囊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神农百草经》缺失的第十三篇——以人炼丹的禁忌图文。
"以药入魔..."她踉跄扶住药鼎，视野如坠雾霭。燃灯琉璃体迸发的强光中，苏砚清看见她瞳孔蒙上白翳，而剑下只剩慕容昭消散的黑雾。
风雪骤歇。苏砚清跌坐在冰晶与血泊交织的地面，看着姜晚灯摸索拾起药杵。她指尖触到鼎身铭文时突然顿住："东南巽位...祖师殿..."
他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去。千年神农像眼眶中，妖红的曼陀罗正破石而出，花瓣脉络分明是《百草歌诀》的文字。更令人悚然的是，那些石雕的药材不知何时己变成扭曲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