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在溶洞深处呜咽,水声裹挟着铁锈味在岩壁间碰撞回响。苏砚清弓身贴在湿滑的钟乳石背面,青衫下摆浸透的血水正顺着石棱滴落,在漆黑水面绽开一朵朵赤莲。三日前姜晚灯咳在他掌心的那口心头血,此刻在怀中玉瓶里烫得惊人,隔着衣料都能灼痛肌肤。
"咳...你当真要信那魔头的话?"白螭的龙魂在青铜鼎中忽明忽暗,剥落的鳞片间渗出星点金芒,像是夜空坠落的流星。她尾尖烦躁地拍打鼎沿,震得几粒水珠溅上苏砚清的后颈,"慕容昭留下的地图,分明写着'血髓参生于向阳暖泉',可这鬼地方..."
"是阴脉交汇的极煞之地。"苏砚清抹了把脸上的水雾,劫瞳在黑暗中泛起幽蓝微光。他指尖拂过岩壁新刻的剑痕,暗红苔藓立刻蜷缩枯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文残迹,"晚灯的本命灯只剩两寸火苗,《神农经》说血髓参能重塑心脉。"
白螭突然沉默,龙须扫过鼎内某道裂痕。那里嵌着半片琉璃,是七日前姜晚灯为封印瘟疫自碎本命法器时崩落的残片。溶洞顶端的滴水声忽然密集,苏砚清猛地后仰,十二道青铜锁链破水而出,链环倒刺泛着的尸毒绿光,将岩壁映得如同幽冥鬼域。
"东南巽位!"白螭龙尾扫开扑面而来的锁链,金瞳暴涨,"这些链子在吸食水灵气!"话音未落,苏砚清己踏碎水面凝结的薄冰,冰晶飞溅中借力跃向穹顶。倒悬的钟乳石柱间,一株血玉灵芝正吞吐红雾,参须化作的血管正将锁链输送的灵气泵入参体。
戏谑笑声突然从血参内部传来,慕容昭的面容在红雾中凝聚:"我的好师弟,这份大礼可还合心意?"他虚影抚掌时,参须突然暴长,"你以为药王谷当真不知血髓参要饮够八十一口纯阴女子的心头血?"
苏砚清怀中玉瓶轰然炸裂,姜晚灯那口心头血化作血箭首射参体。血参瞬间暴涨三倍,根须封死所有退路时,苏砚清的劫瞳终于看清参核——无数女子残魂在血色琥珀中沉浮,有张面容与姜晚灯眉眼相似,只是额间多着一点朱砂。
"三百年一轮回啊。"慕容昭虚影任由参须贯穿自身,"药王谷每代圣女都要亲手将胞妹投入血池,美其名曰...嗯?"他忽然噤声,因为苏砚清的手己按在九劫剑匣的离位机簧上。
白螭的青铜鼎突然悲鸣,透明菌丝不知何时缠满鼎身,正蚕食她本就虚弱的龙魂。"噬魂菌!"她龙爪撕扯菌丝,却带起更多金血飞溅,"慕容昭早算准我的龙魂能温养这邪物..."
血参根须刺入苏砚清右臂的瞬间,他嗅到姜晚灯常用的沉水香——那缕本该清雅的香气此刻混着腐血,竟与记忆中母亲被劫火烧焦的袖角味道重叠。劫瞳疯狂闪烁间,他看到参核里那个酷似姜晚灯的魂魄正在焚烧古籍,书页上《神农渡厄经》的字迹在火中扭曲成《噬灵秘录》。
"天地为炉!"
九劫剑匣轰然洞开,离恨剑出鞘的月光却斩向自己右臂。血肉飞溅中,苏砚清蘸着断臂之血凌空画符,北斗阵图将血参红雾炼作丹火:"你要噬魂?我让你噬个痛快!"慕容昭的虚影在丹火中扭曲成姜晚灯的模样,那幻象却突然开口:"砚清哥哥,当年是我把阿沅推进血池的..."
"轰——!"
劫雷贯穿千丈岩层时,白螭正用龙角割断最后几根菌丝。她瞥见雷光中的血参开出一朵白花,花瓣浮现的画面令她鳞片倒竖——十二岁的姜晚灯站在血池边,琉璃匕首都进亲生妹妹的后心,而池边石碑分明刻着"慈航渡厄"西个古篆。
"原来济世圣手,才是世间最毒的蛊..."龙魂发出破碎的叹息,白螭折断龙角塞进苏砚清汩汩流血的断臂处。青铜鼎坠入暗河前,她最后看见河面漂浮的血参花瓣上,三千年前的药王谷祖师正在修改《神农经》,将"血髓参需童女心头血"的记载,改为"取朝露三升"。
千里外的药王谷,姜晚灯突然捏碎掌中丹药。琉璃体不受控制地渗出鲜血,在地面汇成那个被她埋葬三百年的名字——姜沅。窗外逆季节盛放的优昙婆罗花突然凋零,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变成妹妹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朵白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