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未至,药王谷的月轮己染上铜锈色。苏砚清握着药杵的指节发白,铜盆中的药汁在第七次沸腾时转为靛蓝,液面倒映着他眉心跳动的劫纹——那抹暗金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印堂。
"苏公子,寅时三刻换药。"药童的呼唤裹着回音撞进丹房,檐角青铜药铃突然齐声碎裂。苏砚清猛然回头,案头《神农百草经》的竹简正在渗血,朱砂圈注的"血灵芝三钱"扭曲成蜈蚣状的咒文。
劫瞳流转的紫芒刺破黑暗,苏砚清蘸取药汁凌空画符。三缕劫气如灵蛇探向药柜第三层,在紫檀抽屉表面灼出焦痕。当他拉开抽屉时,腐臭气息中混杂着铁锈味,本该暗红的血灵芝碎末泛着尸斑般的青黑。
"这些孔洞..."他捻起碎末贴近烛火,米粒大的人面甲虫突然破壳而出。虫翼震颤声似婴儿夜啼,在寂静的丹房激起回声。苏砚清闪电般缩手,蛊虫的獠牙己在他虎口留下血点。
"是噬魂蛊的变种。"姜晚灯倚着门框喘息,蒙眼白绫渗出新鲜血渍。她摸索着递来银质药匙,"今晨慕容家送来的劫材...咳...混着九幽土腥气。"
苏砚清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触手尽是冰寒。医修腕间的金铃铛突然炸裂,碎金划破他脸颊:"当心经书!"
烛台翻倒的瞬间,《百草经》内页浮出血色篆文。替命符燃烧的蓝火中,数百只人面蛊虫振翅扑出。姜晚灯甩出的银针织成光网,却漏过三只扑向她耳垂的蛊王。
"赦!"苏砚清并指斩落蛊虫,紫电在姜晚灯白绫上灼出焦痕。爆裂的虫尸喷溅毒液,将她袖口的百草纹腐蚀成骷髅图案。
子夜响彻的晨钟裹挟音浪,震碎丹房窗棂。苏砚清踢开木窗时瞳孔骤缩——山谷间翻涌的绿雾凝成巨型骷髅,病患们皮肤下游走的凸起发出甲壳摩擦声。某个孩童突然炸裂,飞溅的血肉中钻出丈许长的蜈蚣。
"劫气浓度..."姜晚灯扯落染血白绫,空洞眼窝亮起琉璃火,"阵眼被改了!慕容家的噬劫魔体..."
九劫剑匣的震颤撕裂空气,青冥剑出鞘三寸映出百里外的山巅。慕容昭的右手嵌在阵眼石碑中,掌心劫火灼烧着篆刻"药"字的碑文。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剑鸣声荡开毒雾,露出谷底蠕动的血肉沼泽。
"带人进神农鼎!"苏砚清反手插剑入地,剑气罡风撕碎扑来的虫潮。转身却见姜晚灯将银针刺入太阳穴,琉璃火顺着她颈间血脉烧向心口。
"你腕上这些针孔..."他劈手夺下染血的银针,指尖抚过她密布疤痕的腕脉。医修咳出的血沫中浮现金色虫卵,在青石板上弹跳着聚成卦象。
"从为你续命那日起..."姜晚灯绽开染血的微笑,琉璃火突然暴涨,"这便是药王谷传人的命劫。"
山体崩裂的轰鸣中,九重护山大阵接连破碎。苏砚清劫瞳映出三千年前的劫火虚影——那焚尽天宫的烈焰此刻正在慕容昭掌心跳跃,将石碑上的"药"字炼成"劫"文。
虫潮撞击剑阵的声响如冰雹砸铁,尸臭味混合着药草焦糊味形成粘稠的雾霭。姜晚灯袖中滑落的药方残页突然自燃,朱笔勾画的药材顺序在空中凝成逆五行阵。
"不止是替换药材!"苏砚清挥剑割破掌心,血符在虚空勾出星斗轨迹,"他在篡改瘟疫的命理线..."
姜晚灯的指尖抚过青冥剑刃,琉璃火在剑身烙下《本草经》铭文:"噬劫魔体要吞了整个药王谷的劫运..."她的声音陡然凄厉,"断剑骨!现在!"
剑阵破碎的刹那,苏砚清反手将青冥剑刺入自己胸膛。玄冥剑骨碎裂的脆响淹没在虫潮嘶鸣中,迸射的剑气化作漫天青羽,每片都铭刻着《逆劫经》残章。姜晚灯的悲鸣声中,山巅的慕容昭突然喷出黑血,掌心跳跃的劫火瞬间黯淡。
坠入黑暗前,苏砚清听见青铜药铃碎片落地的清音。那些残片上闪回着画面:慕容昭拭去的黑血渗入石碑、谢临渊的星盘炸裂出血色卦象、白螭在鼎中蜷缩的龙魂...最后定格在三千年前的雨夜,某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将剑匣埋入青州地脉,暴雨中混着龙族的恸哭。
黎明撕开毒雾时,谷中矗立的神农鼎轰然倾倒。鼎身裂纹中渗出金色药液,那些触碰药液的蛊虫竟化作石雕。姜晚灯跪坐在剑阵废墟中,琉璃火从她空洞的眼窝流向心口,在焦土上燃出蜿蜒的火径,指向地底隐约浮现的青铜剑匣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