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药王谷东厢房的琉璃瓦突然蒙上青灰色薄霜。正在院中调息的苏砚清猛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的劫气在夜色中泛起幽蓝微光。三丈外屋檐下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叮当声裹挟着铁锈味的夜风,惊起竹林里栖息的寒鸦。
"苏公子!西厢...西厢房的药人......"撞开月洞门的药童声音嘶哑,少年左臂衣袖己被腐蚀成蛛网状,的皮肤上爬满会蠕动的青苔。他踉跄着扑倒在石阶前,身后青砖地突然隆起三寸高的土包。
锵!
九劫剑匣应声而开,离火剑化作赤虹贯空。苏砚清并指横扫,剑气擦着药童耳际掠过,斩断破土而出的暗红触须。被削落的残肢溅出硫磺味的黑血,落地竟扭曲成倒悬的"卍"字符。
"共生种?"剑尖挑起半截仍在抽搐的触须,劫瞳映出甲壳下密密麻麻的复眼。昨日还如黄豆大小的噬劫蛊,此刻己膨胀至蟒蛇粗细,甲壳纹路浮凸出模糊的人面轮廓——正是三日前病逝的赵掌柜五官。
丹房方向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琉璃瓦折射出妖异的紫光。苏砚清踏着剑匣腾空时,鼎中白螭的冷笑混着金铁交鸣:"蠢龙早说过别管闲事!蛊王现世需吞噬三十六个劫修,你现在逃......"
"闭嘴!"剑气劈开拦路的肉藤,斩落的蛊虫残躯在身后铺成血路。撞开铜钉门的刹那,酸腐气息激得离火剑震颤不止。八座倾倒的青铜丹炉间,数百条半透明肉须正贪婪缠绕着药柜,每条末端都坠着颗跳动的金丹肉瘤。
东南角八卦阵中,姜晚灯背靠龟裂的玄武石像,素白衣襟绽开七朵血梅。她发间斜插的银针己没入天灵三寸,阵外七盏续命灯竟有六盏燃着绿火。"戌时试药的病患..."她咳着血沫封住涌泉穴,"体内...藏着蛊王幼虫..."
话音未落,中央丹炉轰然炸裂。冲天紫雾里腾起丈许高的肉山,万千触须如暴怒蛇群狂舞。顶端人形躯体的面部,三十六颗复眼同时睁开,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还我...金丹......"
两条嵌着雷纹的触须横扫而来,带起的罡风掀翻整面百子柜。苏砚清旋身避过致命一击,青砖上擦出的火星照亮柜面《神农百草经》残页——"噬劫蛊王现,千里绝人烟"的朱砂批注赫然在目。
"没用的,"白螭在剑匣中嗤笑,"融合三十六劫修的力量,这怪物己是......"
东南角突然爆出耀目金芒。姜晚灯徒手捏碎额间琉璃坠,燃烧的精血化作展翅火凤。"走乾位,攻膻中三寸!"她染血的指尖点在虚空,每说一字发间便多缕银丝,"苏砚清...这是我最后一次......"
凤凰清唳声响彻丹房,金光涤荡处肉须尽成飞灰。苏砚清并指引动剑匣,破军、贪狼双剑化作阴阳鱼绞入怪物胸腔。剑气贯穿灵核的刹那,姜晚灯呕出的心头血溅上最后那盏续命灯,烛火骤然暴涨成赤金色。
天地陷入死寂。
肉山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哀鸣,万千触须炸作腥臭血雨。苏砚清揽住的姜晚灯滚向墙角,后背撞碎两尊药王像。烟尘散尽时,琉璃穹顶外的星光倾泻在残破丹房,照见中央那枚嵌着金纹的虫茧——它正随着姜晚灯微弱的脉搏同步搏动。
"醒醒..."沾满血污的手指按向怀中人颈脉,苏砚清突然僵住。铜镜碎片里,他的右眼己化作琥珀色竖瞳,瞳孔深处盘踞着蛊虫状金纹。丹田处撕裂般的剧痛中,衣襟下游走的暗红血线正缓缓凝聚成"封"字古篆。
剑匣突然剧烈震颤,白螭的惊呼带着金石之音:"噬劫蛊在改写你的剑骨!等等...这虫茧......"
晨钟穿透血腥雾气,天光刺破云层的刹那,虫茧裂开发丝细的缝隙。一缕琉璃色的薄雾飘向姜晚灯心口,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凝成展翅凤纹。苏砚清试图运转劫气,却发现掌心经络己爬满蛛网状金线——每道金线尽头,都连着丹房内散落的蛊虫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