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雾气裹挟着铁锈味,在青石板缝隙间凝结成蛛网状的粘液。苏砚清蹲在巷尾暗影里,食指蘸起一滴正在蠕动的脓血,劫瞳骤然刺痛——灰白视野中,垂死老者的经脉竟如绞索般缠绕丹田,将本命劫气撕扯成碎片。
"第十七个。"他甩去指尖秽物,青衫下摆早己被尸水浸透。身后陶罐碎裂声炸响,三个眼窝渗绿光的病患佝偻扑来,指甲刮擦地面的锐响混着喉间嗬嗬怪叫,像是钝刀在刮骨。
"定!"
姜晚灯的轻叱从檐角传来,三枚金针破空钉入患者百会穴。那几人顿时僵如木偶,脖颈处青筋却突突狂跳,皮下似有活物游走。苏砚清剑指按向老者眉心,一缕劫气刚探入灵台,忽觉指尖灼痛——灰雾竟逆着经络倒灌而来。
"当心!"素白广袖卷过,姜晚灯扯着他后领暴退三步。方才立足处炸开尺深凹坑,腐肉般的黑烟滋滋灼烧青砖,腾起的气味像是烧焦的胎盘混着硫磺。
苏砚清盯着指尖焦痕低笑:"这瘟疫倒似认得旧主。"他腰间九劫剑匣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某种共鸣。
"不是瘟疫。"姜晚灯解开缠枝纹琉璃瓶,淡青药雾在她指尖凝成莲花状,"有人在用劫气饲蛊。"她鬓角细汗折射着晨光,像是缀着星屑的蛛网。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老者喉管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瘤。苏砚清瞳孔金芒暴涨,劫瞳穿透皮肉,赫然窥见无数透明蛆虫正啃食劫气。那些蛊虫生着扭曲人脸,每吞食一缕劫气,虫身便浮现血色梵文——正是三千年前《劫运策》记载的噬劫蛊。
"不可能..."他喉结滚动,记忆中浮现玄天剑宗禁地的青铜残碑。当年陆藏锋挥剑斩碎碑文时曾说:"这等悖逆天道的邪物,合该永绝于世。"
姜晚灯突然扣住他手腕:"它们在裂变!"
话音未落,老者躯体如灌气皮囊般鼓胀。苏砚清并指划破掌心,血珠在空中凝成坎卦纹路。卦象成型的刹那,他揽着姜晚灯纵身跃上屋脊,下方轰然炸开血肉之雨。
腐臭粘液溅在瓦片上,腐蚀出蜂窝状孔洞。苏砚清盯着脓血中翻滚的蛊虫,它们正在相互撕咬吞噬。幸存者背甲裂开,薄如蝉翼的膜翅沾满血珠,振翅时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啸。
"退不得。"他抹去额角血渍,九劫剑匣嗡鸣愈发急促,"这些蛊虫离体后只能活半柱香,但若让它们飞入云层..."
"东南巽位交给我。"姜晚灯指尖金针己换成七寸透骨钉,钉尾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你封死乾、艮两门。"
剑匣轰然洞开,墨色古剑"晦明"出鞘的刹那,整条长街的光线都黯淡三分。苏砚清踏着残瓦纵身而下,剑锋划过的轨迹残留着细碎雷光。那些振翅欲飞的蛊虫突然僵在半空,仿佛撞上无形蛛网——正是陆藏锋亲授的"天罗剑意"。
姜晚灯甩出三十六枚银钉,钉入方位暗合二十八宿。蛊虫群撞在阵壁上的瞬间,爆开的血雾里竟浮现出扭曲人脸,哀嚎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心心魔反噬!"姜晚灯嘶声示警,却见最后那只蛊虫突然裂成两半,新生的虫体赫然生出苏砚清的面容!
劫瞳金芒大盛,苏砚清眼前浮现三千幻象。那蛊虫在灵台肆虐的瞬间,《逆劫经》残篇突然自行运转。原本吞噬劫气的蛊虫突然抽搐起来,虫身梵文化作金色锁链——这些以天劫为食的邪物,此刻竟在伪劫之气中现出原形。
"原来如此。"他嘴角渗血,眼中却迸出癫狂笑意,"你们吃的是赝品!"
剑锋倒转刺入丹田的刹那,姜晚灯的惊呼被轰鸣声淹没。磅礴劫气裹挟蛊虫喷涌而出,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灰烬里飘落半片焦黑符纸,边缘血纹正是慕容昭独门印记。
"噬劫蛊入过你的气海..."姜晚灯接住踉跄的苏砚清,发觉他掌心浮现虫蛀状黑斑,"今夜子时必会发作。"
苏砚清却盯着符纸残片低笑:"看来我那宿敌,比想象中更等不及要收网了..."话音未落,远处钟楼传来九声闷响,整座城池的狗都在同一刻疯狂嚎叫,声浪中透着濒死的恐惧。
姜晚灯突然僵住,琉璃瓶从指间滑落:"噬劫蛊...本该随着九重天劫消亡。"
"除非有人掘了劫灰冢。"苏砚清擦去她鬓边血渍,目光穿透浓云密布的天际。那里隐约浮现青铜棺椁的虚影,棺盖上十八道封魔链己断其七。
瓦檐滴落的脓血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姜晚灯忽然握住他染血的手掌,燃灯琉璃体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去药王谷地宫,那里有镇压噬劫蛊的..."
"来不及了。"苏砚清截断她的话语,剑尖挑起一片蛊虫残翅,"你听——"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整条长街的青砖同时皲裂。裂缝中渗出暗红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慕容昭的虚影。那虚影抬手轻点,满城病患突然齐刷刷转向二人,瞳孔里跃动着噬劫蛊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