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晚灯焚书

2025-08-20 2165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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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臭的绿雾贴着青石板翻涌,所过之处苔藓瞬间碳化成灰。苏砚清玄色靴底刚沾上雾气便腾起青烟,鞋面金线绣的苏家族徽在腐蚀中扭曲变形。他剑指捏到指节发白,后撤时撞翻街边酸枝木药柜,跌落的当归与雾气相触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这味道..."他扯下袖口布料捂住口鼻,腐肉发酵的酸味里混着熟地黄的焦苦。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姜晚灯跪在药王谷禁地,三千药鼎同时沸腾,她将手掌按在烧红的鼎耳上为他续命时,蒸腾的雾气里就浮着这般令人作呕的甜腥。

"喀啦!"头顶瓦片毫无征兆地炸裂,三只乌鸦裹着腥风俯冲而下。它们的羽翼残缺不全,露出皮下蠕动着的灰白菌丝。鸟喙滴落的黑血溅在青砖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眼都渗出粘稠的黄色脓液。

"定!"苏砚清反手抽出桃木剑,剑穗青铜铃铛震出七重音浪。随着剑锋划出坎卦纹路,铃音在屋檐下凝成淡金色波纹。乌鸦僵首坠地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其中一只的利爪缠着半截焦黑帛书,边缘残留的药王谷火漆印正在融化成血珠。

指尖触到帛书残片的刹那,心口突然炸开冰火交织的剧痛。那是姜晚灯种在他心脉里的燃灯印在发烫,十年前她剜出半颗心脏为他续命时,曾笑着说这印记能让她隔着三千里山河感知他的生死。

"苏...砚清..."

破碎的呼唤混着瓷器开裂声传来。他旋身时木剑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看见街角枯井旁跃动着诡谲的青火——燃烧的竟是只巴掌大的木鸢,焦糊的松木香中,鸟喙正以姜晚灯特有的吴侬软语呢喃:"别碰雾里的灰线...是尸劫...三千年前的..."

木鸢突然剧烈抽搐,翅尖拍打出带着尸臭的火星。苏砚清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青铜铃上溅出七星图案。染血的铃音化作金钟虚影罩住木鸢时,井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刮擦着岩壁往上爬。

"当心身后!"

姜晚灯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炸响。苏砚清就势前扑,三根森白骨刺擦着他后颈没入砖墙,尾端缠绕的灰线正疯狂汲取墙面青苔的生命力。枯井中爬出的怪物浑身长满流脓的肉瘤,脖颈挂着半块药王谷玉牌,溃烂的嘴唇翕动着:"救...命..."

剑锋悬在怪物眉心半寸。苏砚清看清那溃烂的面容时,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这分明是药王谷采药弟子陈三,上月还捧着祛疤膏嬉笑着说要讨杯喜酒。劫瞳里映出的命劫线却让他如坠冰窟:不是寻常的灰色,而是缠满金丝的血红色,像纵的提线傀儡。

"快...毁了我..."怪物突然嘶吼着抓住剑刃,脓血顺着桃木纹路滴落,"他们在用《神农百草经》炼...啊!"

凄厉惨叫中,怪物天灵盖炸开漫天血雾。苏砚清挥剑斩断激射而来的灰线时,木鸢突然迸发刺目青光。燃烧的翅羽拼出残缺星图,正是姜晚灯独创的燃灯密文——十年前她就是用这种密文,在药王谷禁地为他偷传续命丹方。

"子时三刻...往生渡..."他辨认火光中的字符,耳畔突然响起细若蚊呐的传音:"看水缸倒影!"

剑锋挑起路边破陶罐的刹那,浑浊水面映出的景象让他寒毛倒竖——整条街的屋顶都趴着猫大的蜘蛛,每只蛛腹都长着张扭曲人脸。它们口器中吐出的灰线如暴雨倾泻,线头竟全部没入他脚下的影子,在暮色中编织成巨大的茧。

青铜铃铛突然自发震响,音波在苏砚清太阳穴炸开剧痛。他本能地贴地翻滚,原先站立处己被蛛网罩成白茧。剑穗帛书残片突然自燃,在空中烧出八个血字:亥时前离城,勿用灵力。

"你不要命了?!"他对着将熄的木鸢低吼,声音却哽在喉间。不用灵力意味着不能御剑,而夕阳己沉到城墙箭楼鸱吻的獠牙之后。木鸢在此刻彻底焚尽,最后一缕青烟在他掌心凝成琉璃莲花,花瓣上还沾着姜晚灯特有的忍冬花香。

染坊布匹堆里的苏砚清攥紧莲花,突然听到心窍中响起破碎的咳嗽声——十年前那个雪夜,姜晚灯就是这样边咳血边将燃灯印刻进他心脉。此刻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青州地脉被种了噬劫蛊...用灵力会被反噬成..."

"砰!"瓷器炸裂的脆响刺破传音。苏砚清指节发白,他记得这是姜晚灯本命药鼎破碎的声音——当年她为救他,曾亲手打碎过三尊千年药鼎。

"去城隍庙..."她的气息突然急促如暴雨前的蚁群,"东墙第三砖..."声音戛然而止,莲花瓣渗出殷红血珠,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磷光。

布幔外传来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苏砚清从染缸裂缝窥见三个活尸正在撕扯黄鼠狼,它们指尖暴涨的骨刃上,赫然刻着劫运宫的血色符纹。记忆如毒蛇噬心——十年前苏家灭门夜,慕容昭的衣摆就绣着这种以人血为墨的符文。

靛蓝染料突然沸腾,气泡炸裂声惊醒了苏砚清的杀意。当他强行掐灭心火时,怀中血莲突然灼痛——姜晚灯的神识正在消散,就像当年她为保药王谷甘愿被抽离半身精血。

"这次换我等你。"他将血莲按在太阳穴的陈年剑伤上,那里还留着姜晚灯取阴煞劫时的齿痕。暮色彻底吞没长街时,木剑柄上缠绕的褪色红绳突然无风自动——那是她用三千青丝混着续命草药编的平安结,此刻正渗出淡金色血渍。

"咔嚓。"

枯枝断裂声从墙角传来。苏砚清浑身肌肉绷紧的刹那,看见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蜷缩在阴影里。她怀中抱着肚皮溃烂的狸花猫,脚踝缠绕的三根灰线正在渗入血管,眼白里游动着细小的金丝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