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翻涌的劫云撕成碎片时，剑冢深处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苏砚清后背紧贴着湿滑的岩壁，青铜断剑的锈迹渗入掌心伤口，铁腥味混着苔藓的霉腐气首冲鼻腔。三丈外的石阶上，当值弟子怀里的酒坛"咚"地滚落，墨色苔藓顺着他的衣摆攀爬，在触及喉结时骤然化作万千黑鼠。
"救..."年轻修士的呼救被鼠群啃噬声淹没，苏砚清眼睁睁看着那具躯体如蜡像般融化，白骨上残留着细密的齿痕。劫瞳不受控制地开启，鼠群周身灰雾凝成坤上艮下的卦象——地山谦卦，谦逊克己之象在此刻却透着诡异的凶煞。
地面突然龟裂，数百只拳头大的黑鼠破土而出。它们眼珠泛着熔铁般的暗红，爪尖划过岩石迸出火星。苏砚清反手将断剑插入岩缝，剑身震颤发出的龙吟竟将三只先锋鼠震成血雾。腥臭的脏器碎片溅在脸上时，后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七名外门弟子正仓皇奔逃，最末的少年被鼠群扯断了脚筋。
"往剑鸣台！"他嘶吼着挥剑劈开鼠潮，自己却逆着人流冲向西北角。劫瞳预见的三秒未来里，那抹淡青裙裾正被鼠群围困在药庐——姜晚灯昨日说要分拣龙血藤配解毒散。
剑冢入口的青铜鼎轰然倾倒，鼠群如泼墨般漫过鼎身残片。苏砚清踩着"藏锋七式"的鹤踏松枝步，断剑在身前织出血色光网。三只噬劫鼠咬住他左臂，獠牙刺入皮肤的刹那，脊背突然涌起岩浆般的灼痛——玄冥剑骨应激浮现青铜纹路，竟将鼠牙尽数崩断。
"接着！"
清冽女声破开腥风，姜晚灯从药篓抛出的琉璃瓶在空中炸成金雾。被药雾笼罩的鼠群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叫，她右臂纱布渗出的血迹己染透半幅衣袖。苏砚清这才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银针正微微震颤——那是压制琉璃体反噬的禁制。
"你疯了吗？"他攥住女子手腕急退，"这是墟海变异种，被咬伤会侵蚀神魂..."
"西南三十步有地火脉！"姜晚灯甩开他的手，眉心琉璃灯芯骤亮，"用你的劫气引燃，快！"
断剑插入地面的瞬间，赤红火舌顺着剑纹喷涌而出。跃动的火光里，每只噬劫鼠胸腔都浮现米粒大小的紫晶，正疯狂吞噬地火能量。苏砚清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谢临渊在醉仙楼用筷子蘸酒画的图案："噬劫者非妖非魔，实乃天道豢养的清道夫..."
"低头！"
姜晚灯将他扑倒的刹那，三尺长的鼠王从火焰裂隙钻出，尾椎骨刺擦着二人发梢掠过。那畜牲额间紫晶嵌着的九瓣墨莲纹，让苏砚清如坠冰窟——灭门夜的黑衣人腰牌上，正是这枚慕容家徽记！
鼠王发出尖啸，幸存的噬劫鼠突然开始互相撕咬。姜晚灯按住血流如注的右肩，琉璃灯芯己黯淡如风中残烛："带外门弟子撤，我断后。"
"断什么后？"苏砚清扯下染血的发带缠住她伤口，剑骨发出瓷器开裂的脆响，"听着，待我斩碎紫晶时，用琉璃火烧尽残渣。"
女子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劫气反噬会撕裂你的经脉..."
"总比变成老鼠屎强。"他扯出个难看的笑，断剑突然发出龙吟。鼠王膨胀到牛犊大小的身躯骤然僵住——剑冢深处的九劫碑残片竟在此刻共鸣，碑文流淌出暗金色光芒。
时间在苏砚清跃起的瞬间变得粘稠。劫瞳映出七种死法：被骨刺贯穿心脏、遭鼠群分食、坠入地火脉...最终定格在黑衣修士挥剑斩碑的画面上。断剑刺入紫晶的刹那，三千年前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慕容家先祖手持劫运剑，九重天雷劈碎了九劫碑！
"破！"
青铜剑骨爆出烈日般的金芒，紫晶应声炸裂。狂暴劫气顺剑身灌入经脉，苏砚清清晰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姜晚灯的琉璃火及时裹住飞溅的晶片，却在收势时闷哼一声——她左眼瞳孔蒙上灰白阴翳，仿佛有人将月光冻在了瞳仁里。
鼠王残躯轰然倒地，幸存的噬劫鼠潮水般退入地缝。苏砚清以剑拄地剧烈喘息，突然发现断剑缺口处延伸出三寸崭新剑锋，其上"尘劫"古篆泛着血光。
"你的剑骨..."姜晚灯颤抖的手抚过他脊背裂纹，指尖沾着淡金色骨髓。
"说了死不了。"他扯下块衣襟裹住她伤眼，远处传来破空声。陆藏锋踏剑而至时，苏砚清悄然将沾着慕容家徽记的紫晶碎片踩入泥中——执法长老的玄色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刻着九瓣莲纹的剑柄。
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剑冢，九劫碑的裂纹深处渗出暗红血珠。苏砚清望着掌心随血脉跳动的紫芒，耳边响起谢临渊的醉话："噬劫者现世之日，便是九重天劫重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