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被劫云啃噬得残缺不全，青铜鼎裂口处的卦纹正渗出荧绿幽光。苏砚清指尖悬着的命盘碎片突然发出蜂鸣，鼎内凝结的血珠沿着震卦纹路倒流，在青玉地面绘出倒悬的紫微垣星图——天枢位正对药王谷方向。
"这命盘在吞吃因果。"谢临渊裹着腥咸的蓑衣蹲在鼎沿，断线铜钱在他掌心跳成诡异舞步，"昨夜天市垣东南陨落的客星，可像极了三百年前苏家祠堂的命烛？"
苏砚清左眼的混沌劫瞳泛起涟漪，三日前吞噬劫眼的灼痛如毒蛇噬咬经脉。鼎中突然腾起血雾，凝成数百根暗红丝线缠住两人手腕，将关节勒出青紫纹路——谢临渊残缺的小指被丝线提成掐算的姿势。
"别用灵力！"蓑衣客暴喝时，铜钱串化作锁链勒住少年咽喉，"这些是往生线！"他声音里带着深海沉船般的锈蚀感，"你方才用劫瞳窥探了哪段天机？"
鼎中血珠突然炸开，映出三千年前的画面：玄天剑宗初代执剑长老手持罗盘，正在为襁褓中的婴孩点命。那婴孩眉心三点朱砂痣，与谢临渊右眼下泪痣位置分毫不差。
青铜鼎骤然轰鸣，鼎耳处的琥珀竖瞳渗出黑血。苏砚清嗅到腐坏的沉水香，这是药王谷禁地特有的气味。二十八宿方位亮起的血符，竟与姜晚灯为他续命时绘制的涅槃符阵同源！
"快斩断天璇位的..."谢临渊的嘶吼被罡风绞碎，蓑衣化作草屑纷飞。他的后背浮现北斗七星烙痕，瑶光星位的剑印泛着玄天剑宗特有的青芒。七窍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命盘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的因果走向。
苏砚清剑指划过虚空，劫瞳却窥见万千可能：东南方药王谷的涅槃池正在沸腾，姜晚灯的白纱蒙眼布浸透鲜血；西北荒漠有青铜门虚影浮现，门缝中伸出布满龙鳞的巨爪...
"前辈可识得此物？"少年扯开衣襟，心口龙形疤痕突然金芒大盛。三日前白螭燃魂留下的印记，此刻正与谢临渊背上剑印共鸣。铜钱锁链应声崩断，飞溅的碎片在青玉地面刻出"陆九渊"三字。
谢临渊如遭雷击般跪倒在地，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皱纹间渗出的淡金色骨髓，在星图映照下凝成命盘残片。"天机阁初代阁主将元神一分为二..."他年轻了三十岁的嗓音带着剑鸣清越，"一半镇守劫眼，另一半...便是清虚子。"
鼎中血珠突然凝成古剑，贯穿两人肩胛时将星图染成绛紫色。苏砚清尝到剑身上的沉水香——这是姜晚灯为他煎药时沾染的气息。燃烧的星图灰烬中，前世画面如走马灯流转：九劫剑刺入陆九渊心口时，药王谷往生簿同步显现墨痕。
"你若知晓全部真相..."返老还童的谢临渊按住命盘，指缝渗出淡金血液，"姜姑娘的涅槃火会焚尽最后一魄。"
少年突然翻转命盘碎片，劫瞳倒映出三千年前的月相。当太阴星吞没荧惑时，鼎身饕餮纹突然活过来，利齿咬断所有因果线。夜空中裂开的劫云缝隙里，药王谷方向的凤鸣裹着涅槃火的焦香。
"三百年前收我为徒..."苏砚清咳出星屑状的血珠，"是为今日命盘补全？"
谢临渊接住坠落的铜钱，"劫运永昌"己变成"往生轮回"。他年轻面容与剑宗祖师画像重叠："当年封印你，是为等待劫眼现世这天..."话音未落，海风卷着星图灰烬凝成姜晚灯虚影，她空洞眼窝淌下的血泪，在命盘缺失处映出月圆之夜的预言。
青铜鼎轰然闭合的刹那，苏砚清在时空乱流中扣住谢临渊的命门。触及的却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三千年前清虚子剑茧的粗糙触感。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识海：药王谷禁地的青铜门、往生簿缺失的批命、白螭残魂化作的星图...
"记住天梁星移位时的..."谢临渊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仿佛从青铜鼎内部传来，"那是改命的最后契机。"
幻境破碎时，苏砚清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往生簿血字上。最新那页批命正在燃烧，残存的"九世轮回"西字化作锁链缠住他的剑骨。鼎内突然传出白螭的龙吟，带着青铜锈味的声波震碎了命盘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