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裹着湿气渗入窗棂,青铜鼎沿凝结的水珠坠落在苏砚清虎口。他屈指轻弹鼎耳,三短两长的嗡鸣与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形成微妙共振——这是第七次验证潜入路线,指腹在冷硬的鼎身出细小血痕。
"三十,二十九......"倒计时的低语在石壁间回响,怀中的半块玉佩骤然发烫。鼎内传来细碎龙吟,如同幼兽啃噬锁链的声响,与三日前藏书阁暗格中《玄天异闻录》的残页记载吻合:"子夜龙泣剑冢寒,九劫碑鸣血亲现。"
当最后一道巡逻剑光掠过西侧观星台,苏砚清猫腰钻出藏身的岩缝。鹿皮靴碾碎枯叶的脆响淹没在夜枭啼叫里,护山大阵的阵纹此刻正随月华流转,东北角三寸缺口泛着青灰色涟漪——谢临渊灌醉阵堂弟子套出的秘密,需用三滴心头血为引。
"咔嚓。"
靴底突然陷入某种粘稠物质,腐坏的青铜锈味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苏砚清急刹身形,劫瞳在黑暗中泛起幽蓝光泽。前方三丈外的断碑群投下蛛网状阴影,那些本该镌刻长老谥号的石碑表面,此刻爬满血管般鼓动的暗红纹路。
左侧第三块残碑上的裂痕,在他凝视中逐渐拼合成苏氏族徽的变体——展翅玄鸟衔着断裂锁链,正是灭门夜父亲衣襟的刺绣图案。
破空声从脑后袭来时,苏砚清己甩出三张雷火符。符纸燃烧的噼啪声照亮偷袭者饕餮面具的獠牙,对方剑锋吞吐的墨绿剑气腐蚀空气,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腐骨剑第七式'万蛆蚀心'?"苏砚清借反震力后掠,后背撞上石碑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药王谷寒玉床。面具人闻言剑势微滞,剑气扫过的野草顷刻蜷缩成焦黑颗粒,像被无数无形虫豸啃食殆尽。
劫瞳捕捉到对方左肩抬高一寸的破绽,苏砚清并指戳向其膻中穴。指尖触及黑袍的刹那,饕餮面具突然裂开,涌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噬金蚁群!
"果真慕容家的做派。"他冷笑翻腕,袖中青铜鼎迎风涨至磨盘大小。鼎口喷涌的青烟裹挟龙息,虫群在焦臭味中化作簌簌落下的银灰。这是白螭沉睡前三日传授的龙族炼器术,鼎内残留的逆鳞气息正克天下毒物。
面具人喉间溢出非人嘶吼,整张面皮随碎裂的青铜一同剥落,露出森白颅骨上蠕动的血线。腐骨剑气暴涨至七尺,却在劈中苏砚清天灵盖前诡异地折向右侧——他早将杀招藏在石碑阴影中埋设的十二枚雷符。
"坎位,震三,爆!"
电光锁链缠绕黑衣人的瞬间,苏砚清己扑向刻着族徽的残碑。指尖触及碑文的刹那,三千年前的画面如决堤洪水灌入识海:暴雨中的九劫碑环绕青铜鼎旋转,七名修士在紫金雷劫中血肉横飞。最后站立的老者将半块玉佩按入鼎耳,嘶吼穿透时空:"苏氏永镇天劫......"
"原来青州血案是灭口!"苏砚清咬破舌尖强行断开神识链接,嘴角溢出的血珠坠在碑面,竟与那些暗红纹路融合成新的卦象。黑衣人身上溃散的墨绿剑气,与三年前屠灭苏家的凶徒如出一辙。
"少主果然神机妙......"面具人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焦黑躯壳如充气皮囊般鼓胀爆裂。九点幽蓝磷火穿透血雾,首取苏砚清周身大穴,却在触及青衫前被玉佩迸发的清光定住。
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整片碑林开始缓缓沉降。苏砚清福至心灵地将玉佩按向残碑缺口,青铜鼎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鼎身浮现的星图与碑文裂纹完美契合。
"闭气!"白螭的呵斥在识海炸响。苏砚清毫不犹豫地跃入碑林中央显现的洞口,下坠时瞥见三道无面黑影从不同方位扑来——他们手中的墨绿剑刃交织成网,斩落他半截飘散的衣角。
地底寒气如冰针刺入瞳孔,苏砚清却将玉佩攥得更紧。坠落过程中看到的最后画面在脑海循环:三千年前引爆天劫的老者转身时,眉间那点朱砂痣与陆长老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