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清跪坐在藏锋阁的青玉蒲团上，袖中五指深深掐入掌心。昨夜试剑石前爆发的冲天剑意仍在经络间冲撞，那截残缺的玄冥剑骨发出细碎哀鸣，像是被千根银针反复戳刺的剑鞘。松窗透进的晨光里，铜鹤香炉的影子投在他后背，随袅袅青烟扭曲成锁链的形状。
"剑骨未成，倒先学了逞能。"
玄色云纹靴碾碎满地松针，陆藏锋的竹杖携着破风声敲在少年肩头。檀香混着松脂的气息突然浓烈，苏砚清喉头涌上腥甜，嘴角血丝滴落在青玉地面，绽开三朵红梅。
铜鹤香炉腾起的烟柱忽然扭曲。在陆长老鹰隼般的注视下，苏砚清翻开《玄天养剑诀》泛黄扉页。墨迹如利剑劈开宣纸，"藏锋于鞘，七分蓄势"八个字刺入眼帘，竟让他右眼的劫瞳泛起青芒——那"藏"字最后一勾，分明是苏家剑法中"回风拂柳"的起手式。
"觉得委屈？"竹杖重重戳在"蓄势"二字，枯瘦手指划过书页发出砂纸摩擦声，"三日前噬劫鼠潮，你出剑九次，断锋七回。"陆藏锋冷笑时，银须震颤如剑穗，"若非那柄吞了妖丹的残剑..."
苏砚清猛然抬头，脖颈青筋如虬龙暴起。记忆如潮水倒灌：鼠王猩红瞳孔映出血色月轮，断剑刺入妖丹时粘腻的触感，姜晚灯燃灯续命时睫毛凝结的白霜...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书页上，竟将"蓄势"的墨迹蚀出焦黑窟窿。
暮色染红松窗时，藏锋阁梁柱忽然震颤。陆藏锋广袖翻卷，一柄桃木剑破空而至，剑尖悬在少年眉心三寸："接住三招，许你进剑冢。"
第一剑来得无声。苏砚清本能去摸腰间断剑，手腕却被竹杖压得陷入蒲团。木剑擦过耳际的刹那，他嗅到姜晚灯药庐里的苦艾香——那夜她燃尽三寸青丝为他续命，发梢落在他掌心时，也是这般带着刺骨的寒。
"锵！"
第二剑自地底刺出，剑气掀翻三块青砖。苏砚清旋身避让，玄色衣摆裂帛声如琴弦崩断。飘落的碎布间，父亲临终塞来的半枚玉佩突然发烫——地上剑痕交错如卦象，竟与玉佩裂纹完美契合。
第三剑隐在晨雾里。木剑倒映着陆藏锋古井无波的脸："看出什么了？"
苏砚清突然伸手抓向虚空。指尖触及冰寒剑锋的瞬间，后颈剑骨腾起青铜纹路，顺着脊椎蔓延成狰狞的龙。桃木剑在他掌中寸寸碎裂，飞溅的碎屑割破脸颊，血珠坠地时竟发出金玉相击之音。
"倒是比你父亲果决。"陆藏锋并指如剑，点在少年染血的胸膛。暴走的劫气被生生压回剑骨，剧痛让苏砚清跪倒在地，碎裂的木屑刺入掌心，他却咧开染血的牙："若弟子...偏要做柄收不进鞘的剑呢？"
暮鼓声穿透云海时，青铜剑令嵌入青砖的脆响惊起檐下寒鸦。后山剑冢传来万剑齐鸣，苏砚清抹去嘴角鲜血，令牌背面蚀刻的篆文让他瞳孔紧缩——那分明是九劫碑上残缺的"坎"卦，与父亲玉佩的裂纹严丝合缝。
狂风撞开松窗，焦黑的松针扑进阁内。苏砚清弯腰拾剑令的刹那，怀中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心口处琉璃灯纹泛起红光，映得满地血渍如燃烧的彼岸花。他忽然听见姜晚灯的声音穿透三千里云海，带着药香的血气萦绕鼻尖："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