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殛舟甲板震颤着发出哀鸣，青铜鼎表面盘踞的螭吻突然睁开双目。苏砚清踉跄扶住鼎耳，三日前斩杀画皮妖留下的眉心血痂正在溃烂，腐肉般的腥臭混着铁锈味首冲鼻腔——这味道竟与儿时家族地窖里的陈年血垢如出一辙。
"这鼎在哭..."他话音未落，整艘飞舟如同被巨兽啃噬般倾斜，船尾十二盏长明灯接连炸裂。血色浓雾顺着裂缝漫涌，所过之处修士们的皮肤泛起蜡质光泽，有个丹修惊恐地抓挠脖颈，竟撕下半片粘连着筋络的脸皮。
白螭的龙魂在识海掀起惊涛："闭七窍！雾里掺着蚀骨香和..."警示被淹没在骨骼融化的咔咔声中，苏砚清瞥见某个符修的眼球在眼眶里融成血水。
浸透灵泉的衣襟甫一触鼻，苏砚清便觉左臂经脉逆流。九劫剑匣在背后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劫瞳映出血雾中游弋的绛红蛊虫——每条细如胎发的虫身都拖曳星芒，竟与姜晚灯药囊上绣着的"牵机引"图纹别无二致。
"药王谷的禁术怎会..."剑指勾画的巽风符尚未成型，左臂玄冥剑骨突然破皮而出。黑血滴落符眼的刹那，镇邪符箓化作幽蓝鬼火。白螭的嘶吼带着哭腔："苏砚清！这魂火沾身即..."
身体己然不受控制。他看着自己左手贯穿符修胸腔，指尖捏碎尚在跳动的心脏。温热血浆溅在唇畔，竟是儿时偷尝的桂花蜜滋味。识海深处，玄铁锁链崩断声震耳欲聋。
黑衣苏砚清踏着血浪现身，眉间竖瞳流转着熔岩般的赤金："看看这些伪君子！"外界身躯己劈开三层舱板，剑锋掠过之处，连青铜鼎的螭吻纹都迸出裂痕，"当年他们抽我剑骨时，可比现在坦荡得多。"
本体被困在血色冰棺中，眼睁睁看着黑暗面掐住白螭龙魂。龙女残魂的悲鸣刺痛耳膜，每一片剥落的青鳞都化作记忆碎片——三千年前龙族祭坛上，他的脊骨正被炼入某柄古剑。
"住手！"冰棺炸裂的瞬间，右手却将剑尖抵住自己心口。黑暗面在血海中狂笑："既要当圣人，不如先剜了这颗伪善的心！"
飞舟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白螭残魂突然燃起青白火焰，龙角在烈焰中化作琉璃般通透："还记得荒原上的血契吗？"燃烧的龙语烙进神魂，半月前为救幼蛟立誓的场景骤然浮现——
『若违此约，当受虿盆噬心之刑！』
剧痛让双重人格同时蜷缩。黑暗面趁机将本体按向鼎中："靠这些蝼蚁的..."鼎底陈年血垢突然翻涌，凝成个青衣素钗的女子。她指尖轻点少年眉心血痂，三千年前的暮春细雨忽然落满识海。
"阿清，"女子袖间散着艾草香，"你答应过娘亲什么？"
黑暗面如遇滚油的鬼魅般尖啸退散。外界血色火焰倏然熄灭，露出甲板上七具焦黑的跪拜尸身——那是最后幸存者自焚谢罪的残骸。
"仙师大恩..."某个少年修士颤抖着捧上储物袋，却被苏砚清腕间白螭的龙息掀翻。龙女虚影缠在青铜鼎碎片上，鳞片己失去光泽："这鼎内血渍...与苏家宗祠供奉的先祖画像..."
碎鼎内侧"药王谷禁地"的铭文泛着诡异青光。苏砚清着铭文边缘的齿痕，这分明是慕容氏暗卫独有的狼牙印。雾海深处传来船板碎裂的脆响，谁也没发现某个刻着玄鸟纹的藤壶正在渗血——半枚留影石从裂缝中浮出，映出姜晚灯被铁链禁锢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