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裹着铁锈味漫过青石街巷，苏砚清靴底碾碎半块刻着"天墉"字样的残碑，裂缝中渗出的暗红血珠在鞋纹里凝成蛛网状。他拇指着劫剑吞口处新添的裂痕——这是三日前与谢临渊争执时，被天机禁制反噬的印记。
"这雾里掺着蛟骨粉。"谢临渊忽然用折扇挑起一缕灰雾，冰晶在扇骨间凝成残缺的坎卦，"看来劫运宫把蚀骨潭那窝黑蛟端了。"他玄色衣袖扫过石砖，露出下面暗红的阵纹，像干涸的血脉延伸向雾霭深处。
十二道白衣身影破雾而出的刹那，苏砚清嗅到熟悉的沉水香。他余光瞥见人群中有个黄衫少女攥着药囊，耳后淡青蛇鳞在帷帽下若隐若现——姜晚灯上月调配新易容散时，曾用龙血藤汁模拟过这种鳞纹。
"在下天墉城首座林清玄。"为首青年剑挽流云，玉冠束起的三千青丝竟无风自动，"素闻苏道友在墟海得获上古剑匣，特来讨教。"他足踏七星步时，腰牌上朱雀纹闪过一线黑芒，那是劫运宫暗卫吞服噬心蛊后特有的症状。
青铜鼎在识海中发出闷响，白螭的冷笑震得苏砚清灵台发颤："慕容家的小崽子装得倒像，他袖口墨竹纹里的劫气都快溢出来了！"
"请。"苏砚清屈指轻弹剑脊，尘劫境的灵力震得方圆十丈青石板同时龟裂。林清玄的剑光如银河倒卷，却在触及他衣角的刹那诡谲转折，九道幽蓝弧光封死八方退路——这分明是劫运宫"贪狼噬月"的变招，只是将魔气改作了玄门清气。
观战人群突然爆发的惊呼声里，苏砚清捕捉到三声银铃轻响。他旋身避开首取咽喉的剑芒，劫瞳刺痛间窥见无数猩红因果线——每条线都连着围观者的膻中穴，最粗的三根正系在那黄衫少女心口。
"铛！"
劫剑与玉剑相撞的脆响裹着雷鸣。苏砚清虎口崩裂的血珠尚未落地，林清玄突然贴着他耳畔低语："圣子托我问你，玄冥剑骨啃噬心脉的滋味可妙？"话音未落，三条因果线应声而断，三个百姓突然七窍流血，化作黑雾汇入对方剑锋。
"你竟用活人养劫！"苏砚清暴喝声未落，识海中的黑暗人格己狂笑着撞开封印。焚天剑裹挟业火破匣而出，将半条街的雾气烧成赤金色。林清玄的玉剑寸寸崩裂，碎片却凌空凝成九枚血色符咒，细看竟是《劫运策》中记载的"血髓夺灵符"。
谢临渊的折扇突然切入战局，卦象锁住最中央的符咒："林道友这手血符化剑，倒是像极了三百年前噬心魔宗的手段。"他话音陡然转冷，"不过用千年玄铁仿造天机阁的镇魂灯......"折扇点向地底露出的青铜灯盏，"慕容昭未免太小看我派底蕴。"
浓雾陡然染上猩红，围观人群如提线木偶般摆出剑阵。姜晚灯的声音穿透血雾："砚清，他们在用你的劫气共鸣操控百姓！"她掀开的帷帽下，易容面具正被业火烧灼卷边，耳后真正的蛇鳞泛着淡金光泽——那是药王谷秘传的"金鳞锁魂术"。
青铜鼎轰然剧震，白螭的虚影盘踞半空："臭小子，往东南巽位吐口心头血！"苏砚清咬破舌尖，血雾触地即凝成冰晶。冰火交织的旋风掀翻三丈地砖，露出地下呈九宫排列的青铜灯阵，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绿鬼火。
"九曜噬灵阵！"谢临渊折扇扫灭最近的两盏灯，脸色骤变，"慕容昭竟用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做灯油......"
林清玄的脸皮突然皲裂，露出布满咒文的鬼面。他撕开胸膛抓出仍在跳动的心脏，漆黑血液喷溅在阵眼："圣子要的从来不是剑匣！"那心脏表面浮现出与苏砚清丹田如出一辙的剑骨纹路，"交出初劫本源，饶这满城蝼蚁不死！"
玄冥剑骨在丹田暴走的剧痛中，苏砚清看见黑暗人格化作自己的模样，正在灵台啃噬功德金光。焚天剑与寂灭剑双剑合璧的刹那，他故意偏了半寸——本该贯穿对方灵台的一剑，却将那颗心脏钉在青铜灯上。
"留活口！"姜晚灯的银针晚了一步。鬼面人在狂笑中化作血水，地面阵图亮起的血光映出苏砚清眉心的漆黑劫纹。他颤抖着握紧开始魔化的右手，终于明白慕容昭为何选在天墉城发难——这座千年剑宗的浩然正气，恰是催化心魔的最佳养料。
浓雾散尽时，谢临渊用折扇挑起半截染血的墨竹纹衣袖："连贴身暗卫都舍得牺牲......"他指尖卦象突然崩散成血雾，"下次见面，怕是要用你我性命做阵眼了。"
远处传来子夜钟声，惊起寒鸦掠过残月。姜晚灯扯下破损的易容面具，露出苍白如纸的脸："你的心魔在吞噬龙息。"她指尖银针映出苏砚清眉心——那里原本淡金的功德纹，此刻正被慕容昭同款劫纹寸寸侵蚀。
苏砚清忽然按住腰间嗡鸣的劫剑，望向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一缕初阳照在街角青铜灯残骸上，映出灯座底部细微的莲花纹——那是药王谷丹炉特有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