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穿过雨幕，药王谷洗药涧蒸腾起硫磺味的雾气。姜晚灯第五次擦拭苏砚清额间渗出的黑血，指腹传来的灼烧感让她想起三年前初见时，那个在雷雨中挥剑斩劫云的少年。
"当啷——"
青铜鼎中突然传出鳞片刮擦的锐响，白螭的龙尾卷着半截断角探出鼎沿，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冷光。"小瞎子，"龙女虚影悬浮在药雾中，赤瞳盯着姜晚灯发颤的指尖，"《七绝封脉术》要断七情为引，你师父当年封我龙脉时......"
话音未落，镇魔锁链突然绷断三根。苏砚清脊背弓成诡异的弧度，玄冥剑骨刺穿皮肉凝成七寸骨刃，魔纹顺着脊椎蔓延至耳后，在月光下犹如活物般蠕动。他喉间滚出野兽般的嘶吼，震得案头盛着冰魄雪莲的玉匣裂开蛛网状细纹。
"坎位！"姜晚灯旋身避过抓向心口的骨爪，素白裙裾扫翻晾晒着龙脑香的竹匾。她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赤阳针尾，三枚金针破空钉入苏砚清天突穴："白姑娘，劳烦压住他曲池穴！"
黑雾骤然收缩成三头蟒形，缠绕着金针发出金石相击之声。苏砚清布满血丝的眼眸恢复刹那清明，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火炭灼过："晚灯...斩情丝...你会......"话未说完，脖颈突然暴起蛛网状魔纹，魔气顺着金针反噬，将姜晚灯虎口灼出焦黑痕迹。
"现在倒知道心疼人了？"白螭虚影缠住苏砚清双腿，龙爪重重拍在他灵台穴，震得药柜上陶罐簌簌作响，"三百年前本宫被锁在鼎中时，怎么不见你这般惺惺作态？"
姜晚灯突然扯开左襟，心口朱砂绘制的七星封印阵泛起血光。七枚赤阳针悬空列成斗柄状，针尾燃起的青火映亮她脖颈细密的冷汗："乾为天，坤作炉——封！"
金针入体的刹那，药庐梁柱上的驱魔符同时燃烧。苏砚清背后魔纹扭曲成啼哭鬼面，发出婴孩夜啼般的尖啸。姜晚灯踉跄后退撞翻药碾，散落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雪白，发间玉簪"啪"地断成三截。
"你斩了哪缕情？"白螭龙须狂颤，鼎身撞翻盛着无根水的铜盆，"是师徒义还是知己情？说话！"
水雾氤氲中，姜晚灯苍白的唇勾起浅淡弧度。她摊开渗血的掌心，琉璃珠内纠缠的红线正寸寸断裂："慕容昭用噬劫魔体种下的，是男女慕艾。"珠中倒映着苏砚清在雷劫中护住她的残影，此刻正被血色浸染。
苏砚清突然剧烈痉挛，呕出的黑血腐蚀得青砖滋滋冒烟。他五指抠进砖缝，骨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为何...不让我堕魔......"泪痕被魔气侵蚀成曼陀罗纹，在颧骨绽开妖异的花瓣。
"因为你承诺要重振苏氏剑碑。"姜晚灯将琉璃珠按进他心口封印，指尖拂过他眉间未散的魔纹，"等集齐九劫剑......"檐角铜铃突然炸响，惊起寒鸦扑棱棱掠过药圃。
白螭龙尾卷起药鼎横挡门前，鳞片竖起如刀刃："谢临渊！带着天机阁的走狗来收尸么？"
青铜门轰然洞开，夜风裹挟着腐尸味涌入。谢临渊手中罗盘指针疯转，白发间沾着未干的血迹："戌时三刻魔星临世，三十里外......"
姜晚灯突然软跪在地。心口封印阵渗出金红血珠，琉璃珠贪婪吞噬着月光，在苏砚清胸口映出三千年前九劫碑的虚影。白螭的龙吟陡然变调——那碑文明明该刻着苏氏先祖名讳，此刻却浮现着"姜晚灯"三个血字。
"晚灯！"
苏砚清挣断最后一根镇魔锁，玄冥剑骨刺穿掌心。黑红交织的血滴在琉璃珠上，碑文突然浮现第二行小篆："劫起情生，缘灭道成"。药庐梁柱瞬间覆满冰霜，窗棂上凝结的冰花竟呈龙鳞纹路。
"原来如此......"谢临渊的罗盘砰然炸裂，碎片在他眼下划出血痕，"我们都算错了因果......"
惊雷劈开层云，暴雨如天河倾泻。姜晚灯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苏砚清眼中重瞳叠影——左瞳映着九劫碑文，右瞳却浮现慕容昭额间魔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