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顶端的钟乳石滴落幽蓝水珠，在琉璃灯盏上溅起细碎光斑。苏砚清的后背撞上岩壁时，青铜剑匣边缘迸出火星，照亮壁画上飞天的鎏金飘带。那些本该静止的丝绦突然蛇般游走，缠住他握剑的腕骨，指节因缺血泛起青白。
"西北巽位！"姜晚灯的示警裹着血腥气。她手中药杵炸开的青光正与梵文角力，那些暗金咒文如同活物，顺着她月白裙裾攀援而上。苏砚清瞥见她左眼角渗出的血线——燃灯瞳术的琉璃光正在龟裂。
壁画中央的千手观音忽然脖颈转动，玉石雕琢的面容竟与姜晚灯眉眼相仿。石像唇角微翘，檀香混着腐土的气息骤然浓烈。苏砚清只来得及看见姜晚灯掷出的药瓶在空中炸成星屑，神魂便被扯入时空乱流。
硝烟刺痛眼眶时，他发现自己身着玄铁重甲。掌心横亘着陌生的刀疤，远处城楼燃烧的旗帜上，"姜"字残破不堪。副将拖着断腿爬来，铠甲缝隙渗出紫黑冰晶："将军...东都城门..."
婴儿啼哭刺破战火。苏砚清胯下战马不受控地冲向城门，马蹄踏碎冻结的血泊。素衣女子怀抱襁褓转身的刹那，流矢贯穿她眉心。那张染血的面容，分明是姜晚灯前世模样。
"这是第几世轮回？"白螭的龙吟在识海震荡。场景碎裂成琉璃渣，再聚合时己成寒山寺飘雪的庭院。作为哑僧的苏砚清正扫着落叶，山门外传来腐肉气息。住持着沉香念珠叹息："天罚之人，碰不得。"
可他看清那疫者脖颈的魔纹——与慕容昭噬劫刃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当夜疫者化作飞灰时，住持禅房飘出异香。苏砚清蹲身细看，香炉灰里混着半片龙鳞。
第七次轮回最为凶险。暴雨冲刷着姜晚灯胸前的噬劫刃，她的身体正在苏砚清怀中消散。"药田第三陇..."染血指尖在他腕上划出符咒，慕容昭的狂笑混着雷鸣炸响："逆天改命？你也配！"
九劫剑匣的嗡鸣将苏砚清扯回现实。壁画上的观音己遍布蛛网裂痕，真正的姜晚灯被梵文锁链悬在半空，右眼彻底灰败。那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八百劫文编织的因果线。
"以情丝为灯芯，燃三世功德..."观音像吟诵的竟是他《逆劫经》残篇。姜晚灯左眼突然暴睁，发间一缕青丝寸寸成雪。苏砚清终于看懂，那些梵文正在抽取她的情丝填补轮回裂隙。
白螭的青铜鼎碎片割开他掌心时，龙血溅上正在褪色的壁画。飞天怀抱的箜篌奏出破音，持戟天王像的眼珠诡异地转向左侧。而最中央的观音...正在分解成金沙。
"原来斩断因果的不是剑！"苏砚清突然反握葬劫剑刺向心口。心头血喷溅在姜晚灯眉心的刹那，她腕间浮现的琉璃珠串与记忆中的药田重叠——当年埋下天阶丹药的位置，正是药王谷第三陇黑土。
锁链崩断的脆响中，姜晚灯袖中滚落一粒琉璃珠。苏砚清伸手去接，却发现珠内封存的情丝正与慕容昭夺走的魔气纠缠。远处飘来《霓裳羽衣曲》的笛声，吹笛人踏着壁画剥落的金粉走来。
"值得么？"白螭的传音裹着焦躁，"你可知每斩断一道因果，命盘就多一道裂痕？"龙女残魂在识海显形，指尖点向他灵台。无数金色裂痕正在吞噬他的功德金光，宛如濒碎的瓷器。
姜晚灯在此刻苏醒。她无意识地攥紧那枚琉璃珠，发梢又褪去一缕墨色。"第三陇的土..."呓语未毕，慕容昭的噬劫刃己破空而至。刀刃斩落的不是血肉，而是姜晚灯腕间半截情丝。
壁画彻底坍塌时，苏砚清看清笛声来源。慕容昭腰间玉佩刻着寒山寺的莲花纹，而他吹奏的曲调，竟与白螭记忆中的故人笛声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