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被雷声碾碎，药王谷七十二盏琉璃灯骤然熄灭三盏。苏砚清从入定中惊醒时，丹房飘来的血腥气己凝成血雾，在廊下灯笼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晚灯！"他撞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青铜药鼎正在发出悲鸣。姜晚灯瘫倒在八卦阵中央，素白衣裙被卦象反噬灼出焦痕，手中紧攥的半片龟甲正在溶解——坎卦六三爻的裂纹，如同毒蛇咬住她泛青的指尖。
竹帘外惊雷炸响，暴雨裹挟着腐骨花的腥甜灌入室内。苏砚清半跪着扣住女子腕脉，劫气刚触到皮肤就被灼出焦痕。"燃灯琉璃体怎会..."他话音未落，案头瓷瓶突然炸裂，白螭的龙魂从青铜鼎中冲天而起，残破的龙尾扫落满地丹药。
"蠢丫头竟敢强开幽冥眼！"白螭的怒喝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龙睛死死盯着姜晚灯眼睑下蔓延的金纹，"逆命窥天术要烧尽三十年阳寿，你们人修都这么不惜命么？"
苏砚清扯开女子紧攥的左手，掌心血肉模糊的卦象让他瞳孔骤缩。那是《劫运策》记载的绝命卦——坎为陷，六三爻动，主死劫临身。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姜晚灯端来的那碗药汤，汤底沉淀着星屑般的金粉。
"你说这是安神散..."他指尖发颤地抚过她龟裂的唇纹，突然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姜晚灯咳出的血珠悬浮半空，竟自行排列成血色卦象。她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他衣袖："劫运宫...在谷中埋了..."
檐角铜铃的炸裂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千年瑶草在雨中急速枯萎，腐败的香气混着硫磺味钻入鼻腔。白螭龙角迸发的青光结界外，紫黑色瘴气正凝成无数鬼手。
"黄泉瘴！"龙魂的咆哮震落屋瓦，"这丫头看到的死劫要应验了！"
苏砚清揽住姜晚灯跃上九劫剑匣，葬劫剑的嗡鸣刺得耳膜生疼。怀中人的瞳孔正在扩散，琉璃般清澈的眼眸蒙上阴翳，就像他们初见时那盏破碎的琉璃灯。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他咬破手腕将劫血渡入她口中，血腥味混着她身上的药香在齿间蔓延。姜晚灯灰白的唇翕动着吐出谶语："天劫...从未消散..."
地面在雷鸣中裂开蛛网状的沟壑，瘴气凝成的巨掌拍碎结界。苏砚清反手抽出雷殛劫剑，紫电却突然调转方向劈向自己眉心——劫气反噬来得比预想更早。
"当心！"白螭喷吐的龙息与瘴气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青铜鼎剥落的应龙图腾。姜晚灯突然挣开怀抱，十指结出药师印的瞬间，两道血泪划过她灰败的面颊。
"乾三连...坤六断..."她蒙灰的瞳孔燃起金色火焰，虚空裂缝在血泪滴落处绽开。苏砚清在破碎的镜面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心口插着九柄劫剑，身后是崩塌的九重天穹。更骇人的是那些剑柄纹路——竟与九劫剑匣内的凹槽完全契合。
"这就是我的命数？"玄冥剑骨透体而出的刹那，苏砚清在裂缝中瞥见青铜鼎内的景象：三千年后的天墟崩塌时，同样的九柄剑正插在某具龙尸心口。
姜晚灯冰凉的指尖突然在他掌心划动。"遁..."气若游丝的声音被雷鸣吞没，她鬓间的优昙婆罗花在此刻彻底枯萎。白螭的龙吟裹挟着时空乱流席卷而来："进鼎！这瘴气是三千年前..."
暴雨在青铜鼎闭合的瞬间静止。当苏砚清从眩晕中恢复视觉时，怀中的姜晚灯己双目紧闭，而本该化作焦土的药王谷，此刻正飘落着三千年前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