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药庐纸窗割裂成斑驳的金红碎片。姜晚灯握着青玉琉璃杵的手微微发颤，药臼里捣到七分熟的朱颜果溢出猩红汁液，在暮色里蒸腾起带着苦杏味的薄雾。苏砚清突然按住腰间断剑，松脂燃烧的焦香混着铁锈味窜入鼻腔——那是药王谷三重山门外警戒符即将焚尽的征兆。
"巽位三十七步，三人。"他压低嗓音，劫瞳中流转的坎卦纹路映出三道黑袍残影。檐角青铜风铃尚在死寂中悬垂，为首修士袖中己迸出三道幽蓝流光，钉入药圃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被击中的龙芽草瞬间蜷曲成焦炭，砖石裂隙中渗出紫黑黏液，腐蚀出蛛网状的诡异图腾。
"噬魂钉！"姜晚灯琉璃盏骤然发烫，盏中温养的九转还阳汤沸腾成血雾。她拽住苏砚清手腕疾退三步，身后百年紫檀木药架被暗器洞穿，五十株风干的龙血藤在青烟中化为齑粉。少女纤指翻飞如蝶，药庐西壁浮现青木结界符纹，却在第二波钉雨冲击下绽开蜂窝状光斑。
苏砚清反手扣住她腕脉，指腹触到紊乱如沸水的真气流转："昨日才续接的心脉，强催燃灯术会..."话音未落，结界轰然炸裂。黑袍人鬼魅般闪现在药碾旁，枯爪裹挟腥风首取他天灵盖，指甲缝隙里嵌着的腐骨草粉末簌簌飘落。
姜晚灯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入琉璃盏的刹那，盏底沉睡的金色焰苗暴涨三丈。药师佛虚影自火光中凝结，八臂持法印当头压下，将黑袍人袖口灼出焦痕。暴退的杀手腕间赤蛇刺青若隐若现——那是劫运宫三品杀手的"烛阴印记"。
"带病患从密道走！"少女发梢无风自动，七窍渗出的血珠在苍白脸颊划出凄艳纹路，"燃灯术...最多二十息！"
断剑出鞘的铮鸣撕开凝滞的空气。苏砚清剑锋掠过地面挑起腐骨草药渣，尘劫剑吞噬毒性后斩出墨绿剑芒，将左侧敌人逼至墙角。黑袍首领冷笑掐诀，三道噬魂钉呈品字形封死退路，钉尾缠绕的劫气幻化成苏家灭门夜的惨象：燃烧的祖祠、碎裂的九劫碑、满地滚落的头颅...
"小心！"琉璃盏的裂痕在姜晚灯惊呼中蔓延。她突然旋身将苏砚清护在怀中，三道幽蓝钉影没入后背的闷响，像是钝刀刺进浸水的棉絮。少女呕出的热血染红他胸前残玉，一缕银丝自乌发间飘落，恰似月华坠入墨池。
"何苦呢？"苍老叹息裹着烧鸡香气飘来。乞丐打扮的谢临渊倚着门框啃鸡腿，油乎乎的指尖轻弹，鸡骨精准击飞袭向姜晚灯后心的第西枚噬魂钉，"这小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姑娘家的琉璃灯芯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药柜轰然炸裂的刹那，尘封三十年的渡厄丹如血珠滚落。苏砚清体内玄冥剑骨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失控的劫气在药庐中央形成旋涡。谢临渊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双劫共鸣？！"
面具崩裂的黑袍首领露出面容，与苏砚清相似的眉眼间爬满蚯蚓状疤痕。两股劫气在空中对撞，梁柱浮现的龟甲纹路竟与九劫碑残片如出一辙。姜晚灯趁机捏碎本命琉璃盏，碎片化作万千金针射入敌阵，每根针尾都摇曳着将熄未熄的灯焰。
"以吾心血..."她尚未念完燃灯咒，苏砚清己夺过残盏。剑锋划破掌心的血混着劫气注入盏底，爆发的金光中浮现《大日如来净世咒》的梵文。焦糊味混着莲香弥漫，三具呈跪拜状的焦尸脖颈处，隐约可见慕容氏家纹的烙痕。
姜晚灯跌坐在血泊中，怔怔望着指尖缠绕的银发："你用了《劫血燃灯诀》？"
"比起苏家祠堂前八十一道血痕，这算什么。"苏砚清擦拭剑上血渍，刻意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劫瞳预见的三千青丝成雪之象在脑海闪现，比噬魂钉更刺痛心扉。
谢临渊蹲在焦尸旁翻找，暝海玄玉打造的令牌在掌心泛着冷光："慕容家竟把手伸进劫运宫了..."他瞥见少女发间银丝，喉间溢出古怪笑声，"小丫头，想不想学真正的《燃灯续命经》？用你百年阳寿，换这小子十年安康？"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鸣，西方天际传来龙吟般的剑啸。苏砚清按住悸动的尘劫剑，瞳孔倒映着逐渐凝聚的劫云——那翻滚的雷暴深处，隐约显出一座倒悬的九重宫阙，檐角铃铛与药庐铜铃共振出摄魂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