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药王谷浸在薄雾里,苏砚清鼻尖萦绕着晨露与血竭草混杂的苦香。他俯身用青竹筒接取崖壁渗出的无根水,青铜器特有的冷腥味突然刺入鼻腔——这是三日前姜晚灯教他辨别的危险气息。谷外篱门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七枚悬在忍冬藤下的青铜铃同时震颤,在雾中划出北斗状的光痕。
"砚清!"姜晚灯裹着药香的嗓音破雾而来,素色裙裾扫过沾露的藤蔓。她腰间琉璃灯忽明忽暗,映得锁骨处那道新月形胎记泛着青芒:"西边山道的剑气不对劲,像是......"
三枚淬着蚀灵散的透骨钉贯穿话音。苏砚清旋身接住踉跄的少女,琉璃灯坠地碎成七瓣,灯芯腾起的青烟里浮着慕容家火凤纹。他指尖触及她肩头渗出的黑血,三千劫纹在皮下躁动——这是三日前为救他而留下的暗伤复发。
"燃灯术被锁了。"姜晚灯咬断发带捆扎伤口,金红血珠顺着银针纹路渗入苏砚清衣袖,"蚀灵散封了手少阴经,得用雷击木......"
玄铁重剑劈碎篱墙的轰响截断话语。十二名戴饕餮面具的修士踏着破碎的金银花瓣逼近,惊起蓝喉蜂虎鸟的尖啸。苏砚清横剑膝前,断刃映出领头者起手式——正是苏家秘传"回风拂柳",只是剑尖多出三分阴诡的弧度。
"带我去剑鸣坡。"姜晚灯突然攥紧他腕骨,琉璃灯残片在掌心割出血线,"陆长老在龙血藤下埋了......"
破空声撕裂药田的宁静。苏砚清揽着她滚入紫云草药丛,原先立足处炸开的深坑里,两截断开的千年紫灵参渗出琥珀色浆液。他嗅到黑衣人身上熟悉的松烟墨味——灭门夜斩断父亲右臂的凶手!
"劫运宫办事,闲人退避!"沙哑如锈刀刮骨的喝声里,面具下的疤痕若隐若现。断剑在苏砚清掌中震颤,剑柄劫玉泛起血光,三千劫纹在他颈侧游走如活物。
姜晚灯突然咬破舌尖,银簪炸裂的脆响中迸出金芒:"师尊的替身符能撑半炷香......"话音未落,十二道剑光己织成囚笼。琉璃屏障发出瓷器龟裂的细响,苏砚清看见她发间坠落的银丝——这是第七次燃命。
"信我。"他并指刺向少女心口,劫瞳首次主动运转,血色卦象在眸中流转。三滴金红血珠渗入断剑缺口时,青白劫火自剑脊腾起,映得他眉间旧疤如蜈蚣扭动。
剑鸣似困龙脱枷。弧光斩碎三柄重剑的瞬间,黑衣人剑尖挑着的半块玉佩让苏砚清瞳孔骤缩——染血的络子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所编!
"你娘自愿跳进铸剑炉时,血雾凝成了这块镇劫玉。"黑衣人震碎面具,与陆长老七分相似的面容上浮着讥笑,"想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卦象在苏砚清眼中崩碎成星屑。断剑脱手的刹那,姜晚灯燃尽最后的琉璃血扑来。他看见少女发梢新生的一缕雪白,像是雪地里折断的鹤羽。
药田忽起紫雾,谢临渊的破锣嗓子刺破战局:"巽位生门!"十二枚裹着雷光的铜钱炸开剑阵,老乞丐拎鸡崽般提起两人后领。追兵的剑气劈开百年黄精时,苏砚清瞥见黑衣人用苏家剑法挑起的玉佩——那残玉竟与姜晚灯颈间挂着的严丝合缝。
"天劫令现世,要变天喽。"谢临渊将铜钱抛入山涧,水花里浮着破碎的二十八宿星图,"西南五十里那座吃人的青铜鼎......"
姜晚灯昏迷中的呓语混着焦糊味传来。苏砚清握紧渐冷的断剑,剑柄劫玉里封存的金红血珠映着他眉目——这是她第九次以命换命。云端炸开的九重血莲纹下,药王谷的琉璃瓦正在坍塌,像极了三年前苏家祖祠倾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