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在甲板上震颤着发出嗡鸣,鼎身饕餮纹路渗出靛蓝色的光液。苏砚清五指扣住冰凉的鼎沿,玄冥剑骨在皮下游走如活物,他能清晰感受到鼎内传来的脉动——那是种介于心跳与龙吟之间的震动,每跳一次,船舷外的海水就泛起血色涟漪。
姜晚灯素白的手指按在琉璃灯罩上,灯芯映得她眼瞳泛金:"苏公子三思,囚龙鼎的镇海文昨夜刚褪了朱砂......"
话音未落,鼎盖突然炸成齑粉。猩红血雾凝成八条生满倒刺的锁链,其中一条径首卷向姜晚灯咽喉。苏砚清剑匣第三层应声而开,破军剑出鞘时带起龙吟般的颤音,却见血链突然拐出诡异弧度,首刺他丹田要害。
"午时三刻!取心头血镇鼎!"谢临渊的道冠被罡风掀飞,露出额角狰狞的噬魂咒。老道枯瘦的手指捏着龟甲,裂纹正与鼎身震频同步震颤。苏砚清并指刺向心口时,忽然瞥见血雾中浮动的龙尾残影——那截青鳞龙尾断口处,分明是慕容家剑诀留下的平滑切面。
"砚清当心!"姜晚灯的琉璃灯砸在偷袭的血链上,灯油泼洒处燃起苍白的涅槃火。苏砚清趁机逼出三滴泛着金丝的心头血,血珠坠入鼎中的刹那,整艘雷殛舟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呻吟。
青铜鼎轰然倒转,喷涌的金红色流火裹着碎骨浇在甲板上。苏砚清嗅到自己左袖烧焦的糊味,劫瞳却穿透烈焰看清真相——那些碎骨竟全是龙指残骸!修士们的避火诀在流火前如同薄纸,有个年轻剑修眨眼间化作焦黑骨架,手中剑丸滚落在他脚边,表面还泛着未散的青光。
"坎位踏禹步!"白螭的尖啸在识海炸响。苏砚清旋身避过倒卷的流火,破军剑在甲板刻出北斗阵图。剑气触到鼎身的瞬间,"镇海"二字龙文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化作两条青龙虚影绞住冲天而起的流火柱。
云层被烧出蛛网状的裂痕,青灰色的天墟轮廓在裂缝后若隐若现。谢临渊的罗盘咔咔转动着指向正北,老道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古航道接续了!"
欢呼声刚起,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苏砚清剑骨剧颤,看见海面下浮起山脉般的青黑色背甲,每块甲片都刻着扭曲的人脸。姜晚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琉璃灯映得她面色惨白:"水下有人在诵《往生咒》......是倒诵!"
第一支骨箭穿透船舷时,苏砚清正盯着海面漩涡中浮沉的断剑。箭头是玄冰魄打磨,箭尾缀着九枚人牙,箭杆上密密麻麻刻着镇魂符。第二支箭擦过他耳畔钉入桅杆,箭羽竟是染血的婴孩胎发。
"玄龟族的祭魂箭!"谢临渊的铜钱剑绞碎第三支箭,崩落的铜钱在甲板上燃起青烟,"这群老王八最记灭族之仇......"
暴雨般的箭矢突然悬停半空。海面裂开漆黑的沟壑,十二尊青鳞武士抬着珊瑚王座破浪而出。王座上的老者脖颈堆满褶皱,每道褶皱里都嵌着颗眼球,开口时腐臭扑面:"交出白螭逆鳞,留你全尸。"
苏砚清按住躁动的剑匣,忽然发现青铜鼎内的流火正在王座下方汇聚成莲花状。白螭在他识海发出痛苦的嘶鸣,三千年前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青鳞武士们推着断龙台走向海底,为首者额间赫然有慕容家火焰纹!
"可是此物?"他高举半片逆鳞,鳞缘泛着不祥的紫光。玄龟长老的竖瞳骤然收缩,苏砚清趁机将逆鳞拍向剑匣。破军剑清吟着化作青龙虚影,却在触及王座时突然溃散——流火凝成的莲花正疯狂吞噬剑气。
海面炸起百丈巨浪,雷殛舟在漩涡中倾斜成危殆的弧度。姜晚灯的药囊散落,九转还魂丹的异香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苏砚清正要再攻,脚下突然传来冰晶凝结的脆响,霜纹正沿着他的靴底蔓延。
"气海穴!"姜晚灯撞开他的瞬间,琉璃灯硬接了三枚冰锥。灯罩碎裂声里,苏砚清看见偷袭者耳后鳞片剥落,露出溃烂人皮下蠕动的黑虫。
"噬劫蛊!"谢临渊的嘶吼从船尾传来,老道胸前噬魂咒黑气大盛,"斩断他们天灵......"
整艘船突然被抛向高空。九根青铜巨柱破海而出,每根都缠着百丈锁链,链尾拴着具具元婴尸骸。白螭在识海尖叫:"斩龙桩!快毁阵眼!"
破军剑劈在青铜柱上时,苏砚清听到了三千年前的龙族悲鸣。反震之力几乎撕碎他握剑的手,柱身却浮现出熟悉的慕容家徽——与他昨夜在鼎内看到的剑痕同源!
"堂兄可知斩龙桩要饮何血?"慕容昭的轻笑自海底传来,声线带着诡异的共鸣。三条锁链突然穿透谢临渊的丹田,老道咳着血沫大笑:"道爷的元婴......早押给孟婆当赌资了......"
雷殛舟开始解体,青铜鼎滚落甲板。苏砚清抓住鼎足的瞬间,鼎内映出他血红的劫瞳——那瞳孔正与海底升起的巨型竖瞳逐渐重合,竖瞳中倒映着九重崩塌的天阙。